风雨后的浅滩弥漫着浓重的血腥与硝烟气味。受伤者的呻吟、压抑的哭泣、以及人们清理战场时疲惫的脚步声,取代了之前的喊杀。海水将血迹和碎屑一次次冲上沙滩,又一次次带走,只留下暗红色的泡沫和狼藉。
检疫洞内,气氛更加凝重。外面的战斗喧嚣并未传入夜枭沉沦的意识深处,他依旧静卧在石板上,如同冰冷的石像。老鬼在战斗间隙匆匆来看过一次,摇头叹息,除了更换熏香,别无他法。此刻灵狐跪坐在夜枭身旁,用沾湿的布巾擦拭他额头的冷汗,触手冰凉。他胸口的模型挂坠,光芒已微弱如风中残烛,闪烁间隔越来越长,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皮肤下的黑色纹路,却似乎因为外界的血腥与杀戮刺激,有了些微扩散的迹象,边缘处浮现出更加不祥的、细密的、如同绒毛般的暗影。
铁面靠在洞口,默默注视着这一幕,手中紧握着那块从爆炸中捡到的、带有改造秩序徽记的金属片。这东西,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拾骨者的攻击,真的只是一次普通的劫掠吗?
阿古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激战后的疲惫和一丝对铁面、灵狐的认可。“头儿说,晚上在老洞那边,分战利品,也说点事。让你们也去。”他看了看夜枭,压低声音,“鬼爷说……你们最好有个准备。他可能……撑不过今晚了。”
灵狐的手一颤,布巾掉在干草上。她没有抬头,只是更紧地握住了夜枭冰冷的手,仿佛要将自己微薄的体温传递过去。
铁面沉默地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夜枭胸口那点将熄的微光上。“知道了。”
夜幕彻底笼罩锈蚀海岸。风雨停歇,但雾气更浓,潮湿阴冷,能见度极低。远处海面一片漆黑,只有海浪不知疲倦的咆哮。峭壁上方最大的那个洞穴——被称作“老洞”的地方,燃起了几处稍亮的油脂火把,将聚集的人影投射在凹凸不平的岩壁上,光影摇曳。
老疤坐在一块当桌子的平整礁石后,面前摊着从拾骨者尸体上搜刮来的一些可怜财物:几把还算完好的刀具,一些零散的子弹,几块压缩饼干,一点劣质烟草,以及铁面交上来的那块金属片。洞内聚集了二十多人,都是聚居点里的骨干和这次战斗出力较多的,气氛沉默中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未来的忧虑。
老疤首先总结了白天的战斗,肯定了所有人的奋战,特别提到了铁面和灵狐的协助。“没有他们,我们死的人会更多,甚至可能被那群杂碎冲上来。”他语气平淡,但其中的分量众人都懂。几个看向铁面和灵狐的目光,少了些戒备,多了些复杂的接纳。
然后,他提到了伤亡。三个战死,五个重伤,轻伤七八个。对于这个几十人的小聚居点来说,是不小的损失。死者的遗体已按照习俗海葬,重伤者正在尽力救治,但药品匮乏,能活下几个未知。
“拾骨者这次来得蹊跷。”老疤拿起那块金属片,在火光下转动,“他们以前也抢,但像这样明目张胆,还用腐鲸油引怪,强攻有准备的据点,很少见。而且……”他将金属片递给身边一个头发花白、缺了一只耳朵的老者,“老鱼头,你看看这个。”
被称作老鱼头的老者接过金属片,仅剩的那只眼睛凑近火光,仔细辨认着上面的徽记。他的眉头渐渐锁紧,手指摩挲着徽记边缘粗劣的改造痕迹。“这图案……我好像在很多年前见过类似的,在一艘搁浅的大船残骸里,那船的风格很老,但不是咱们这边的东西。这齿轮和闪电……像是旧时代某个技术工坊或者军团的标志,但又被人为改过,添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摇摇头,将金属片递还,“这东西,不该出现在拾骨者手里。他们就像海蟑螂,只捡现成的破烂,不会,也没能力改造这种东西,还当成个玩意儿带在身上。”
“除非,他们背后有人。”一个脸上有烧伤疤痕的女人冷声道,她是聚居点里负责处理渔获和储藏的,人称“火姑”,“有人给了他们胆子,或者给了他们承诺,甚至可能……指挥他们。”
洞里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这个推测让人不安。如果拾骨者只是散兵游勇的强盗,虽然麻烦,但尚可应对。如果他们成了某个更有组织、更强大势力的爪牙或试探前锋,那浅滩的处境就危险了。
“会是谁?南边的‘铁锈镇’?还是更北边那些神神秘秘的‘潜航者’?”阿古问道。
“不清楚。”老疤摇头,将金属片放在桌上,“但最近海上不太平,不是一天两天了。雾气越来越重,范围越来越大,持续时间也越来越长。海里的东西也更暴躁,出没的规律都乱了。前几天,南边过来的‘货郎’说,靠近内陆的一些废弃哨站,好像也有人活动的痕迹,不像是流浪者。”他顿了顿,看向铁面和灵狐,“你们从‘那边’来,一路上,有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事,或者……特别的人?跟这个徽记有关的?”
灵狐和铁面对视一眼。灵狐开口道:“我们从灯塔离开时,灯塔正遭受内部混沌造物和外部某种力量的夹击。攻击灯塔的外部力量,使用的是我们没见过的技术,能量武器和生物质武器混合,风格很……混杂。但我们没有近距离接触,也没看到明确的徽记。”她隐瞒了阿伦的牺牲和最后关于“钥匙”的嘱托,以及夜枭身上更深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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