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清晨，清河镇还浸在朦胧的薄雾里，鸡叫头遍的声音刚从村东头传来，陈默就已经坐在自家门槛上，手里捧着本翻得卷边的英语课本。露水打湿了他的布鞋，裤脚沾着草叶上的水珠，他却浑然不觉，目光紧紧盯着课本上的 “定语从句” 知识点，嘴里小声念叨着：“关系代词 who 用于指代人，在从句中作主语或宾语……”
院子里的老槐树刚冒出新叶，嫩绿的叶子在晨风中轻轻晃动，投下斑驳的光影，落在陈默的课本上。不远处，母亲王秀兰正在灶台前忙活，柴火燃烧的 “噼啪” 声、铁锅碰撞的 “叮当” 声，还有米粥沸腾的 “咕嘟” 声，交织成清晨最质朴的烟火气。
“阿默，等会儿粥煮好了，先喝碗热粥再背书，别凉着肚子。” 王秀兰从厨房探出头，对着门口喊了一声，围裙上还沾着面粉 —— 她今早特意起早，想给陈默蒸几个白面馒头，让他带着去学校当早饭。
陈默抬起头，刚想应声，就听见院门外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踩着石板路，发出 “笃笃” 的轻响。那脚步声他太熟悉了，是邻居王婶的 —— 王婶家就在隔壁，平时走路总是风风火火，鞋底磨得有些薄，踩在石板路上格外响。
他下意识抬头望去，只见王婶手里提着个蓝布兜，站在院门口，脸上堆着笑，和平时的冷淡判若两人。晨光透过薄雾洒在王婶身上，她鬓角的白发格外显眼，手里的布兜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了些什么。
“阿默，在家呢？” 王婶率先开口，声音比平时温和了不少，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局促。她往前迈了两步，又停在原地，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进来。
陈默站起身，手里还攥着英语课本，心里却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他想起上个月，家里因为还不起债务，父亲整日愁眉苦脸，母亲也偷偷抹眼泪。有天傍晚，他去村口的小卖部买铅笔，正好听见王婶和几个邻居闲聊，说 “陈家这日子怕是过不下去了，欠了一屁股债，陈默那孩子看着也不是读书的料，高考估计也悬”。
那些话像针一样扎在他心里，让他难受了好几天。后来他帮村民收苹果卖了好价钱，又在模拟考中取得进步，路过王婶家门口时，还听见王婶跟她儿媳妇说 “没想到陈默这孩子还挺有本事，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考上大学”，语气里依旧带着怀疑。
“王婶，您有事吗？” 陈默的语气客气，却带着几分刻意的距离，他把英语课本抱在怀里，手指无意识地捏着书角，心里的隔阂还没完全消散。
王婶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疏离，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缓和下来。她提着布兜走进院子，快步走到陈默面前，把布兜往他手里塞：“阿默，之前是婶子嘴碎，说了不该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这是家里鸡下的鸡蛋，刚捡的，还热乎着呢，给你补补脑子，好好备考，争取考上大学。”
陈默伸手接过布兜，指尖触到温热的鸡蛋，隔着薄薄的布兜，能清晰地感觉到鸡蛋的形状。他低头看了看，布兜里大概有十几个鸡蛋，个个圆润饱满，蛋壳上还沾着些许泥土，显然是刚从鸡窝里捡出来的。
王婶看着他的眼神里满是愧疚，双手在围裙上反复擦拭，像是在掩饰自己的不安：“之前我也是听别人瞎念叨，就跟着说了几句，没成想让你听着了。后来看你帮着村里收苹果，给大家卖了好价钱，又听说你这次模拟考数学考了 112 分，才知道婶子之前看错你了。你是个好孩子，有本事，还懂事。”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咱们邻里之间，本该互相帮衬，之前是婶子不对，你可别记恨婶子。” 说着，王婶的声音里还带了点委屈，眼角也微微泛红 —— 她这辈子没什么文化，说话直来直去，没少得罪人，这次主动来道歉，也是鼓足了勇气。
布兜里的鸡蛋还带着鸡窝的温度，顺着指尖传到陈默心里，让他之前的隔阂慢慢化开。他知道，王婶虽然嘴碎，但心眼不坏，只是爱跟人闲聊，有时候说话没个把门的。再说，谁还没犯过错呢，既然王婶主动道歉，他也不该揪着过去不放。
“王婶，您太客气了，之前的事我早忘了，您别往心里去。” 陈默把布兜递回去，笑着说，“这鸡蛋您留着给小虎吃吧，小虎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需要补营养。我不用补，平时妈给我煮鸡蛋呢。” 小虎是王婶的孙子，才上小学，平时总爱跟在陈默后面，喊他 “陈默哥哥”。
“哎，你拿着！” 王婶又把布兜塞回他手里，语气坚定，“小虎有鸡蛋吃，家里的鸡每天能下好几个，不差这几个。你可是咱们村的希望，要是考上大学，将来出息了，别忘了帮衬咱们村，让大家都能过上好日子。”
她说着，怕陈默再推辞，转身就往院门外走，脚步比来时快了不少，还不忘回头叮嘱：“阿默，你一定要好好考，婶子等着听你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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