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猛然一惊，下意识抬起头看向幸村。
幸村的目光望着洞外连绵的雨幕，眼神有些悠远，仿佛陷入了回忆：“我小时候，身体并不好。很长一段时间，被各种各样的疾病困扰，甚至…一度被医生判定，可能无法再从事剧烈的运动，比如网球。”
月眉心蹙了蹙。
她没想到幸村会主动提起这个。
“那时候，真的很痛苦。”幸村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缥缈，“看着别人在球场上奔跑，自己却只能躺在病床上。梦想仿佛触手可及，却又遥不可及。”
他顿了顿，转过头，紫色的眼眸温柔地看向月：“所以，当初看到你……”他微妙地停顿了一下：“……的入部申请时，柳的数据显示你的体能和基础都非常差，甚至可以说…不适合高强度训练。很多人都反对。”
月抿抿樱唇。
幸村为什么要说这些？
“但是，”幸村的目光依旧柔和，却仿佛能穿透人心，“我看到了申请资料上，你过往的体检报告里一些不太理想的指标，还有你眼中那种…即使微弱却不肯熄灭的火苗。那种对网球纯粹的渴望，让我想起了曾经的自己。”
他微微笑了笑：“所以，我力排众议，破格让你加入了网球部。我希望，至少能给你一个机会，一个靠近梦想的机会。哪怕…只是作为一个捡球的身影存在。”
月凝住了。
原来…幸村部长从一开始就知道“莲见空”身体不好？
他是出于同情和共鸣才…
“不过，”幸村的话锋轻轻一转，目光重新落在月脸上，带着一种月看不懂的深邃，“最近的你，和刚入部时的你，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
月浑身一震。
幸村继续用那种温和却极具穿透力的语气说道：“以前的莲见空，虽然怯懦，体能差，但眼神里总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自卑和迷茫。而现在的你…”
他微微倾身，靠近了一些，雨水的气息混合着他身上淡淡的药味萦绕在月的鼻尖。
“虽然依旧表现得笨拙，偶尔也会紧张，但你的眼神深处，多了很多东西。一种…被小心翼翼隐藏起来的锐利，一种…不属于‘莲见空’的冷静和智慧。甚至…在球场上，那种看似混乱的运气背后，我偶尔能感觉到一种…精准的计算。”
幸村的声音如同羽毛般轻柔，却每一个字都重重敲在月的心上。
“有时候我甚至会想，”幸村看着月骤然收缩的瞳孔，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意味深长的弧度，“是不是有什么机缘…让我认识的莲见空，悄悄换了一个人呢？”
轰隆——！
一道闪电划破昏暗的天空，紧随其后的惊雷炸响，震得山洞仿佛都微微颤动。
惨白的电光瞬间照亮了幸村精市那张俊美却苍白的脸，也照亮了月毫无血色的面容。
幸村部长…他到底看出了多少？！
月此时浑身冰凉，不知道是因为幸村的质问，还是因为这场暴雨。
她依旧保持着冷到牙齿打颤，一句话也没说。
幸村看着她的反应，却没有再追问下去。
他只是缓缓直起身，重新靠回岩壁，目光再次投向洞外仿佛永无止境的暴雨，轻声说道：
“雨好像一时半会儿不会停了呢。看来，我们要在这里多待一会儿了。”
他的语气恢复了往常的温和，仿佛刚才那段惊心动魄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但月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
这场暴雨中的独处，像一面镜子，照出了她岌岌可危的伪装。
也照出了幸村精市那深不见底的眼眸下，可能早已洞悉的一切。
她在幸村面前，几乎无所遁形。
不知在寒冷和恐惧中煎熬了多久，暴雨终于渐渐转小，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真田副部长带着其他队员搜寻的声音由远及近。
“幸村！”
“部长！”
“莲见！”
听到呼喊声，幸村站起身，拍了拍外套上的水渍，对月微微一笑，笑容依旧完美无瑕，仿佛洞中一切未曾发生：“走吧，空君，该回去了。”
月僵硬地跟着站起来，双腿因为寒冷和紧张而麻木。
当他们在搜寻队员的带领下回到集训所时，月已经感觉头重脚轻，视线开始模糊。
当晚，她就发起了高烧。
第二天。
月浑身滚烫地躺在宿舍的榻榻米上，意识昏沉。
剧烈的头痛、喉咙痛和全身肌肉酸痛让她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附近诊所的医生来看过，诊断为重感冒，需要静养。
“今天就好好休息吧，莲见君。”柳莲二记录下她的体温，语气平静，“最后的总结训练你不用参加了。”
柳生比吕士默默地将一杯温水和退烧药放在她枕边。
仁王雅治难得没有调侃，只是靠在门边，狐狸眼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烧得通红的脸。
切原赤也在训练间隙偷偷跑回来，在门口探头探脑，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担心，想进来又不敢，最后被真田的怒吼吼了回去。
幸村精市也来看望了她一次。
他站在门口，并没有进屋，只是隔着一段距离，看着蜷缩在被子里、显得异常脆弱的月，紫色的眼眸中情绪复杂。
“好好休息，空君。”他轻声说，“回到学校后，还有很多事情…需要面对。”
他的话语意有所指，让昏沉中的月也感到一阵心悸。
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噩梦连连。
一会儿是仁王戏谑的笑声，一会儿是幸村精市洞悉一切的眼眸，一会儿又是切原那张纠结的脸…
朦胧中，她感觉到有人摸了摸她的额头，然后似乎听到了低低的交谈声。
过了一会儿，有人轻轻扶起她，将药片和水杯递到她嘴边。
月迷迷糊糊地咽了下去，只觉得那人的动作似乎...格外小心，甚至带着一丝笨拙的温柔。
她再次陷入昏睡，仿佛听到有人在她耳边极轻地叹了口气。
“真是个...不省心的室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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