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星子零落。
山谷在白日的喧嚣与劳作后,沉入一片深沉的静谧。
唯有林凡的木屋内,一点豆大的灯火摇曳,将两道对坐的身影投在粗糙的墙壁上,拉得忽长忽短。
卫庄坐在林凡对面,鲨齿剑横于膝上,冰冷的剑鞘在灯火下泛着幽光。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做最后的权衡。
白日里开垦灵田时那奇异的充实感尚未完全散去,夜晚面对这位已然踏入先天、眼界深远的师尊,一些盘桓心头已久的问题,终是到了不得不面对的时刻。
“师尊。”
卫庄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也带着一丝不同于以往的、近乎坦诚的凝重。
林凡放下手中一枚正在刻画简易聚气纹路的卵石,抬眼看他,目光平静,仿佛早有预料。“何事?”
“弟子……在新郑,尚有一支力量。”
卫庄没有回避,直接道出了“流沙”的存在,“名为‘流沙’,由弟子所创,此前……专司刺杀、情报,与夜幕相争。”
他言简意赅,并未详述流沙的规模与具体行事手段,但“刺杀”、“与夜幕相争”这几个词,已足够勾勒出其血腥与危险的轮廓。
他抬起眼,那双桀骜的眸子此刻带着探询,看向林凡:“弟子既入天机门,此等力量,该当如何处置?是令其解散,还是……”
这是他心中的一个结。
流沙是他心血的凝聚,是他践行自身“霸道”、对抗夜幕的工具,其中更有着如紫女、弄玉等已然建立起信任与羁绊的成员。
轻易舍弃,他心有不甘,也非其性格。
但若保留,这样一个游离于黑暗之中的杀手组织,显然与天机门明面上“守护与秩序”的理念格格不入。
他等待着林凡的裁决,心中已做好了最坏的准备。或许,师尊会勒令解散,以正门风。
然而,林凡的反应却出乎他的意料。
林凡并未立刻回答,而是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笃笃声,似乎在深思。
灯火在他深邃的眼眸中跳跃,映照出智慧的光芒。
片刻后,他缓缓开口,没有直接给出答案,而是反问:“卫庄,你创立流沙,初衷为何?”
卫庄一怔,随即冷声道:“汇聚力量,对抗夜幕,掌控自身的命运。”这是他最直接的目的。
“那么,对抗夜幕,又是为何?”林凡追问。
“夜幕掌控韩国,横行无忌,乃是黑暗与压迫的象征。
对抗它,即是打破这不公的秩序!”卫庄的回答带着他固有的、对黑暗势力的憎恶与挑战欲。
“打破之后呢?”
林凡的目光如同能穿透人心,“打破一个旧的秩序,若没有新的、更好的秩序去填补,留下的只会是更大的混乱与真空,滋生更多的‘夜幕’。毁灭,永远比建设容易。”
卫庄沉默了。
他一直以来追求的,是摧毁阻碍他、压迫他的力量,至于摧毁之后如何,他并非没有想过,却从未像林凡这般清晰直指核心。
“力量本身,并无正邪。”
林凡继续引导,“关键在于执掌力量者,用其行何事,达何目的。杀手组织,可以是只知收钱买命、制造混乱的凶器,也可以……”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意味深长,“成为悬于真正罪恶头顶的利剑,成为黑暗中窥探真相的眼睛。”
林凡看向卫庄,眼神锐利起来:“流沙,为何不能成为天机门的‘暗面’?”
“暗面?”
卫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这个概念让他感到新奇。
“不错。”
林凡颔首,“天机门立于明处,传道授业,守护一方,建立秩序。
然,世间总有阳光照耀不到的阴影,总有律法与道德难以惩戒的奸恶。
明处有明处的规矩,暗处,亦需有暗处的手段。”
“流沙,无需解散。”
林凡给出了明确的方向,“但其宗旨与行事准则,需加以变革。
它不应再是一个唯利是图的杀手组织,而应成为践行天机门理念的另一只手——
一只隐藏在暗处,更为凌厉,也更为精准的手。”
“它的目标,不应是无辜者与政治斗争的牺牲品,而应是那些真正罪大恶极、却又凭借权势逃脱律法制裁之徒;是那些危害百姓、动摇秩序根基的蠹虫。
它的行动,需有甄别,有底线,有所为,有所不为。”
“同时,它更应是一张庞大的情报网络。
监视各方动向,探查潜在威胁,为天机门的决策提供依据。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光明需要阴影的衬托,也需要阴影的守护。”
林凡的话语,如同在卫庄面前展开了一幅全新的、更加宏大的蓝图。
他并未否定流沙的存在价值,反而为其赋予了更高的使命和更契合天机门理念的定位。
从一个纯粹的、游走于灰色地带的杀戮工具,转变为一个拥有信念底线、服务于更高秩序目标的“暗面”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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