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文铜钱,用一块粗布包着,藏在柴房的茅草堆深处,像一团火,灼烧着我的思绪。赵文启的招揽和这笔“赏钱”,让我更加清醒地认识到,在这个世道,没有自保之力,一切都是空中楼阁。
第二天,我跟白大娘说想去镇上看看,买点针线。白大娘没多想,还嘱咐他早点回来。
再入须水镇,我的感觉已然不同。不再是那个茫然无措的饿殍,虽然依旧衣衫破旧,但眼神里多了几分审视和目的性。我没有去热闹的集市,而是穿过须水去了北边的铁炉——这里集中着几家铁匠铺。
空气中弥漫着煤烟和金属灼烧的气味。我走进一家看起来规模不大、炉火也未生的铺子。一个五十多岁、围着破旧皮围裙、胳膊粗壮的老铁匠正坐在门口,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看着生意不太好。
“这位大爷,叨扰了。”我客气地拱手。
老铁匠抬起眼皮,看了看我:“弄啥?要打农具?现在生铁贵,打得少喽。”
“大爷,我不打新家伙。”我指了指铺子角落里堆着的一小堆锈迹斑斑的废铁料,有断掉的锄头、卷刃的柴刀、还有一些奇形怪状看不出原貌的铁疙瘩,“您这些废料,咋卖?”
老铁匠愣了一下,狐疑地打量我:“你要这些破烂玩意儿弄啥?当柴烧都不起火。”
“有点旁用。”我含糊道,“便宜的话,我挑几块。”
老铁匠显然很久没处理这些废料了,挥挥手:“都是没法回炉的玩意儿,占地方。你要真想要,论斤称,十文钱一斤,随便挑。”这个价格比起新铁料便宜了十倍不止。
我心中一动,蹲下身在那堆废料里翻拣起来。他主要找那些厚度足够、形状相对规整的铁片或铁条。最终,我挑出了大约十斤重的废铁,主要是几块厚实的锄头碎片和一根小孩手臂粗、一尺来长的实心铁棍。
“就这些,一百文。”我数出铜钱。
老铁匠收了钱,看着我把那包沉甸甸的废铁背起来,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小伙子,你弄这到底干啥?”
我笑了笑:“试着做点小工具,看能不能用。”
离开铁匠铺,我又去杂货店,花了二十文买了两根最便宜的钢锯条(质量很差),以及一些磨刀石。回到白家庄时,已是下午。
铁柱看我背着一包锈铁回来,很是诧异:“刘贺,你弄这些破烂干啥?一百文?够买五六斤粟米了!”他觉得我有些败家。
我没有解释,只是说:“铁柱哥,我想试试看能不能打点结实耐用的家伙,以后干活也方便。”
我将废铁搬回柴房,开始清理上面的铁锈。这是一个枯燥而费力的过程。我用石块刮,用砂轮磨,一点点将表面的锈迹去掉,露出底下暗淡的金属本体。那根实心铁棍,我打算作为核心材料,而厚铁片,则可以用来制作一些简单的结构件。
我的第一个目标,是制作几把更加坚固、能够承受较大力量的夹钳,以及几把不同尺寸、带有卡尺功能的简易划针。这对于后续的任何精细加工都至关重要。没有合适的工具,一切都是空谈。
接下来的几天,除了必要的劳作,我几乎把所有时间都泡在了柴房里。锯割、打磨、淬火(用简单的炭火和小风箱)……过程缓慢而艰难,失败了好几次,那两根廉价的钢锯也很快就磨损报废了。但我乐此不疲,仿佛找到了某种精神寄托。白大娘和铁柱看他整天捣鼓那些铁疙瘩,虽然不解,但见我没耽误正事,也就任由我去了。
这天,我正在河边清洗打磨铁器留下的金属碎屑,看着奔流不息的河水,问在旁边洗衣服的一位张家大婶(约五十岁):“大婶,咱这河为啥叫须水河,有啥讲究没?”
张家大婶抬起头,用湿手捋了捋鬓角:“这须水河啊,老辈子都这么叫。”
“要说讲究,那可年头长了去了!”旁边另一位正在挑水的李家大爷(约六十岁)接过话头,他显然是个喜欢说道的。“听老一辈说,古时候,楚汉争霸项羽打刘邦那会儿,就在这河边打过仗,死老多人了,血把河都染红了!后来汉王坐了天下,就给这河改名叫‘须水’,说是‘须臾之间,定鼎天下’的意思!也不知是真是假。”大爷说得唾沫横飞。
我心中了然,原来是借用了“濉水之战”的典故和改名传说。他顺着话问:“那咱这地界,归哪儿管啊?离管城远不?”。
“管城?”李家大爷想了想,“哦,你说东边那个大城啊,离这儿七八十里地呢!咱这须水镇,早些年还归荥阳县管,后来好像划到那个啥……京畿路?俺也记不清了,反正是管州府的地盘。现在嘛……”大爷压低了声音,“朝廷都快没影了,还不是谁拳头大听谁的?听说管城现在被一个姓徐的将军占着嘞!”
管城、京畿路、徐将军……我默默记下这些信息。看来这里行政归属复杂,目前处于权力真空或军阀割据状态。这比我预想的还要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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