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路钱”送出去了,换来了一段暂时的、脆弱的平静。但须水营内部的危机,却如同潜藏的暗流,变得更加汹涌。粮食的锐减,让原本就紧张的配给制度到了崩溃的边缘。每天分发到各人手中的粥饭更加稀薄,掺杂的野菜和麸皮比例越来越高,孩子们的哭闹声和成年人肚子里咕噜噜的抗议声,成了营地最常见的背景音。
生存的压力,迫使我必须更快地找到新的食物来源和生财之道,几乎到了病急乱投医的地步。
狩猎采集队被赋予了更高的期望,队长张猎头带着手下十几个熟悉山林的庄客,天不亮就出发,深入更远的、据说有猛兽出没的山林。他们带回来的猎物确实多了一些,有几只麂子,甚至一头不大的野猪,但这对于五百张嘴来说,依旧是杯水车薪。而且危险系数大增,一次围猎野猪时,一个年轻庄客被獠牙刮伤了大腿,险些丧命。采集的野菜、蘑菇、野果,数量有限,且季节性强,无法作为稳定的依靠。
付海领导的木匠队也开足了马力。工棚里日夜响着锯子、刨子、凿子的声音。他们利用从废墟里搜集来的木料和附近砍伐的树木,赶制出了更多的犁铧、锄头柄、扁担、木桶,甚至尝试做了几个粗糙的纺车和织机。东西是做出来了,但销路成了大问题。周边地区同样饱经战乱,民生凋敝,有能力且愿意用宝贵粮食来换取这些非必需品的买家少之又少。几次尝试性的外出交易,换回的粮食寥寥无几。
马老三不死心,试图利用他早年行走江湖积累的一点人脉,开辟更远的商路。他派了两个机灵胆大的手下,带着营地最后的一点金银细软,冒险往南边据说相对安稳的襄城、叶县方向摸索。但这条路风险极大,盗匪横行,关卡林立,能否成功带回粮食,何时能带回,都是未知数,远水解不了近渴。
面对重重困境,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知道,慌乱和盲目尝试解决不了问题。必须系统性地挖掘内部潜力,寻找那些被忽略的可能性。我将目光投向了两个方向:土地和技术。
我亲自带着一队人,在庄子附近清理那些因为战乱和主人逃亡而荒废的田地。这些土地大多杂草丛生,土质贫瘠,但总好过没有。他们砍掉灌木,拔除荆棘,用简陋的工具翻垦土地。我知道现在不是播种主要粮食作物的季节,但他记得一些生长周期较短的作物。“找荞麦种子!还有,各种能吃的菜蔬,萝卜、蔓菁什么的,有什么种什么!哪怕只长出一星半点,也是收获!” 我对负责农事的老人周老蔫吩咐道。这是一场与时间赛跑的赌博,赌的是在存粮耗尽前,这些抢种的作物能有所收获。
与此同时,我更加专注地盯上了那堆之前被忽视的、破损严重的黑山军兵器,以及营地里收集到的各种废旧铁器——破锅、坏掉的锄头、锈蚀的刀片等等。武器修复和工具制造,不能一直依赖外部。
“我们必须有自己的铁器加工能力,哪怕是最初步的。”我在核心会议上对比他年长的付海和几个曾经在铁匠铺当过学徒或帮过忙的汉子(如李铁锤、王二愣)说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不指望立刻打造出神兵利器,但至少,我们要能修复损坏的农具,打造一些箭头、枪头补充消耗,甚至……尝试制作一些更有效的防御武器。”
我在庄子东南角划出一块相对独立、远离居住区的区域,动员人手建起了一个极其简陋的“工坊”。核心是一个用粘土、石块和沙子混合垒砌起来的小型竖炉,不到一人高,结构粗糙。鼓风设备是仿照记忆中最简单图样制作的牛皮风囊,由两个壮劳力像拉风箱一样轮流拉动,效率低下。燃料是组织妇孺和老人专门砍伐硬木烧制出来的木炭,过程缓慢,产量有限。
第一次尝试炼铁,场面混乱而危险。李铁锤负责掌控火候,他按照记忆中模糊的流程,将废铁料和木炭分层放入炉中。王二愣和另外两人奋力拉动沉重的风囊,炉火忽明忽暗,浓烟夹杂着火星四处飞溅。所有人都紧张地盯着炉口,期待着铁水流出。然而,温度似乎始终不够,鼓风也不均匀。几个时辰后,出来的不是流动的铁水,而是一坨坨半熔化、粘稠、充满了杂质和气泡的铁疙瘩,颜色暗红,根本无法进行锻打。
失败带来的不仅是沮丧,还有资源的浪费——宝贵的木炭和投入的人力。有人开始嘀咕,觉得这是瞎折腾,白白消耗所剩无几的体力。
我没有气馁。他围着那失败的炼炉转了一圈又一圈,仔细检查炉体的结构,询问李铁锤和王二愣每一个操作细节。他不断回忆着脑中那些来自另一个时代的、模糊的冶金知识碎片——关于炉膛形状对气流的影响、关于燃料和矿石(废铁)的配比、关于鼓风节奏与温度的关系。
“炉子可能太高了,热量聚不住。”他指着炉体说,“进风口的位置和角度也不对,风进去是乱的,带不起高温。” 他拿起树枝在地上画着改进的草图。“下次,我们试试把炉子砌矮一点,肚子鼓一点。风囊的口对准这里,斜着向下吹。还有,木炭要敲得更碎一点,和铁料混合得更均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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