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晚上七点,城东文创园区的一栋老厂房改造的建筑里,“心灵回声”艺术疗愈工作坊正在进行。
空间很大,挑高的屋顶保留着原始的钢架结构,暖黄色的灯光从高处洒下。
二十几个人散坐在软垫上,围成一个松散的圆圈。中央铺着一块巨大的白色画布,上面已经有一些零星的颜料痕迹。
陆星辰坐在靠边的位置,穿着浅灰色的休闲西装,胸前别着“特邀心理观察员”的牌子。
他身边是一个四十多岁、气质温和的女性——艺术治疗师沈云,这次工作坊的组织者。
“今晚我们不做具体的技法指导,只做自由的表达。”
沈云的声音很轻柔,“大家可以选择任何材料——水彩、油画棒、炭笔,甚至可以用手直接涂抹颜料。唯一的要求是:画出你最近梦境里最深刻的画面,或者醒来后还萦绕在脑海中的意象。”
参与者们陆续起身,走向四周的材料架。
陆星辰的目光锁定了角落里的一个年轻女孩——苏晓。
她穿着深蓝色的宽松卫衣,头发随意扎成低马尾,脸色有些苍白,眼下有淡淡的阴影。
她在材料架前停留了很久,最终只拿了一支最细的炭笔和一张巴掌大小的硬卡纸,然后回到自己的角落,蜷缩着开始画。
其他人都在大画布上挥洒,只有她守着那一小块纸片,画得很慢,很专注。
陆星辰借着观察的名义,缓步在空间里走动,自然地靠近苏晓的位置。
从斜后方,他能看到纸片上的画面逐渐成型——
一座城市的天际线,但建筑都歪歪扭扭,像是透过晃动的水面看到的倒影。
天空是深蓝色的,没有星星,只有一轮惨白的月亮,月亮边缘有毛茸茸的光晕。
月光下,街道空无一人,但地上投满了影子。
那些影子拉得很长,形态扭曲,像是人在奔跑、跌倒、挣扎。诡异的是,所有影子的头部位置都是空白的——没有五官的轮廓,更没有眼睛。
苏晓画得很投入,手指被炭笔染黑也浑然不觉。
她不时停下来,盯着画面发呆,然后继续添加细节。那些影子越来越密集,几乎填满了整个街道,但依然没有一张脸。
“你的画里……没有人物。”
陆星辰在她身边轻声说。
苏晓吓了一跳,炭笔在纸上划出一道突兀的痕迹。
她抬头看向陆星辰,眼神里有一丝慌乱,但很快镇定下来:“因为我看不清他们的脸。”
“在梦里也看不清吗?”
“……嗯。”苏晓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纸片边缘,“只能看到影子。
很多很多的影子,在月光下面跑来跑去。他们好像在找什么东西,又好像在躲什么东西。
但我听不到声音,也看不清他们的脸。”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但我知道他们在哭。虽然听不见,但就是知道。”
陆星辰在她旁边的空垫子上坐下,保持着一个不会让她感到压迫的距离:“这种梦持续多久了?”
“大概……两个月?”苏晓不确定地说,“开始只是偶尔梦到,后来就越来越频繁。上周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梦到同样的场景。我试过画下来,以为画出来就不会再梦到了,但好像……没什么用。”
“你看过医生吗?”
“看过,开了助眠药。”
苏晓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勉强的笑,“但吃了药也只是睡得沉一点,该梦到的还是会梦到。医生说可能是创作压力太大,建议我多接触阳光,白天多出门。”
陆星辰注意到她用的词是“接触阳光”而不是“晒太阳”,而且她说这话时,眼神不自觉地避开了高处暖黄色的灯光。
“你不喜欢强光?”
“……有点刺眼。”苏晓含糊地说,“晚上的光线比较舒服。”
这时沈云走了过来,微笑着看了看苏晓的画:“很强烈的孤独感。但这些空白的影子头部……你想表达什么呢?”
苏晓沉默了很长时间。
“因为他们在月光下的时候,脸是看不清的。”
她最终说,“不是模糊,是完全的空白。就像……被月光洗掉了。”
工作坊在九点结束。
参与者陆续离开,苏晓收拾好东西,背着一个旧帆布包快步往外走。陆星辰跟沈云简单交流了几句,然后也离开了建筑。
他没有立刻上前与苏晓搭话,而是保持距离,看着她走进文创园区外的一条小巷。
巷子很暗,只有尽头有一盏坏了半边的路灯。
苏晓在路灯下停了停,抬头看了看那惨白的光,然后继续往前走,消失在小巷深处。
陆星辰记下了这个细节,然后转身走向停车的地方。
上车后,他戴上耳机,里面传来夏晚晴的声音:
“江川的电台节目开始了。现在是‘深夜回响’的情感热线环节,我已经用变声器准备好了三个试探性问题。”
车载音响切换到指定的电台频率。一个略带沙哑的男声正在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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