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不再是破碎和混乱的。它变得厚重、温暖,如同孕育生命的羊水,包裹着塞拉逐渐清晰的意识。那团由“灰色火花”成长而来的火焰,此刻已成为她精神图景中稳定燃烧的“太阳”,周围环绕着由无数知识碎片和理解构成的、有序运行的“星轨”。
她“看”到了自己身体的虚弱,感知到了医疗单元内仪器运行的微弱振动,甚至能“听”到门外医护人员压抑着的、紧张的呼吸声。
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感油然而生。不是对外界力量的掌控,而是对自我的绝对掌控。她的思维速度、感知精度、以及对脑海中那庞杂信息的梳理能力,都提升到了一个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境界。
她小心翼翼地,尝试着动了动一根手指。
这微小的动作,却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
外部,刺耳的医疗警报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代表生命体征趋于稳定的、柔和而连续的提示音。紧接着,是医疗主管压抑着的、充满难以置信的惊呼:“肌体神经反应恢复!意识锚定点稳定!她……她正在主动苏醒!”
塞拉没有急于睁开眼睛。她首先进行了一次全面的自我扫描。身体机能因长期卧床而虚弱,但并无大碍。精神层面,那场风暴过后,留下的不是废墟,而是一座初具雏形的、更加坚固和宏大的殿堂。她能清晰地调用关于“织法者”最终协议的逻辑链条,能解析出“第七先知”侵蚀力量中蕴含的“降格”法则,甚至能模糊地感知到远方那片暗浊天穹所散发的、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还有……一个更近的、充满了贪婪吞噬欲望的、不稳定的能量源,被强大的力场封锁在基地的某个深处。
吞噬者……
这个概念自然而然地浮现在她的脑海,伴随着本能的高度警惕。这种纯粹为了“存在”而掠夺、同化一切的模式,与她所感悟到的“动态平衡”与“包容性生态”理念完全相悖。它是秩序的毁灭者,也是多样性的天敌。
她深吸了一口气,这动作牵动了胸腔,带来一阵轻微的刺痛和久违的真实感。然后,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视野先是模糊,随即迅速聚焦。映入眼帘的是洁白的天花板和柔和的医疗灯光,没有想象中的刺眼。她转动眼球,看到了玻璃观察窗外,医疗主管那张激动而又带着些许紧张的脸。
“塞拉小姐?你能听到我说话吗?”主管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塞拉点了点头,动作有些僵硬。她想开口,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一杯温水很快被递到唇边,她用吸管小口啜饮着,感受着液体滋润喉咙的舒适感。她的目光却越过医护人员,投向了观察窗外那个不知何时出现的身影——墨菲斯·索恩。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一个凝固的阴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深邃的眼睛,正透过玻璃,牢牢地锁定着她。那目光中,没有惊喜,没有慰问,只有一种纯粹的、近乎无情的评估,仿佛在审视一件刚刚修复完毕、即将决定世界命运的珍贵仪器。
塞拉迎着他的目光,没有躲闪。在她的新感知下,墨菲斯不再仅仅是一个深不可测的领导者。她能“看到”他周身萦绕的、沉重的责任与压力,感受到他意志中那如同百炼精钢般的决绝,甚至能隐约捕捉到他内心深处,那被完美隐藏起来的一丝……对人类固有局限性的疲惫与失望。
“我需要……”她的声音终于发出,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和索恩先生谈谈。单独。”
医护人员们面面相觑,看向墨菲斯。墨菲斯微微颔首。
几分钟后,闲杂人等都退出了医疗区,只留下塞拉和通过气密门走进来的墨菲斯。他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欢迎回来,塞拉小姐。”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你昏迷了十七天。在这期间,我们失去了‘织法者’,重创了‘第七先知’的一个侵蚀节点,但也可能……释放了另一个麻烦。”
他没有任何寒暄,直接切入核心,仿佛时间奢侈到不容许任何浪费。
塞拉再次点了点头,眼神清明。“我知道。”她顿了顿,组织着语言,尝试用最精确的方式表达自己那复杂的理解,“‘织法者’……它履行了最后的协议。它的牺牲,让我‘看’清了很多东西。”
她抬起手,指尖在空中极其微弱地划过,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融合了金红(燃素)与冰蓝(地脉)的“灰色火花”一闪而逝,周围的空气似乎随之产生了一种极其细微的、和谐的共鸣。
“第七先知的力量,本质是一种强制性的‘统一’,将万物降格为它可理解的单一形态。而‘织法者’代表的远古秩序,是理性的、高效的,但……缺乏弹性。”她看着墨菲斯,黑色的眼眸深处,仿佛有星辰在流转,“我们需要的,不是完全倒向任何一方。我们需要的,是一种能够容纳不同规则,甚至能让它们相互促进的……‘生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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