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写得很慢,每个字都工整。
“三、观察。留意HR办公室的布局,摄像头位置,人员进出频率。”
写到这一条时,他停了一下。
笔尖悬在纸上,墨点慢慢洇开一小团黑色。他盯着那团黑色,脑子里浮现出公司三楼的平面图。
HR部门在走廊尽头,左边是会议室,右边是消防通道。走廊上有两个摄像头,一个对着电梯口,一个对着部门大门。
他继续写。
“四、检查交还设备。确认个人数据已彻底清除,但保留擦除记录的可追溯性。”
这是一个技术细节。
公司配发的笔记本电脑,交还前需要格式化。但格式化有不同的级别,有些只是删除索引,数据还能恢复。
他要做的,是执行最彻底的擦除。
但同时,要在系统日志里留下擦除操作的记录。证明他交还设备时,已经尽责地清除了所有个人数据。
万一将来有人想用这台电脑做文章。
写完第四条,他放下笔。把笔记本合上,放回抽屉。然后重新打开电脑,开始准备擦除工具。
他下载了一个开源的数据销毁软件。
安装,配置参数。选择擦除算法时,他犹豫了一下。最后选了最耗时的“古特曼法”,三十五遍覆写。
这个选择会在日志里留下明显的耗时记录。
一个主动选择繁琐流程的人,通常不是为了隐藏什么,而是为了确保干净。他想传达的就是这个信号。
软件开始预运行测试。
进度条缓慢移动,蓝色的小方块一格一格填充。陈默看着它,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
节奏很轻,很规律。
窗外的天色完全暗下来了。路灯一盏盏亮起,黄色的光晕染在玻璃上。对面楼房的窗户也陆续亮起灯光,一格一格的,像巨大的蜂巢。
测试通过了。
陈默拔掉电源线,把笔记本电脑装回原装的保护套里。拉链拉上的声音很顺滑,咔哒一声锁扣到位。
他把包放在门口鞋柜上。
这样明天出门时不会忘记。做完这些,他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夜色里的城市灯火通明,车流像发光的河。
看了一会儿,他拉上窗帘。
回到电脑前,他再次调出系统界面。这次点开了【分析】图标。子菜单弹出,选项不多:【行为模式分析】、【风险概率评估】、【资源拓扑图】。
他选择了【风险概率评估】。
一个输入框弹出来。他想了想,在脑子里组织语言。“评估明天办理离职手续时,遭遇赵志刚或林薇薇的可能性。”
界面闪烁了一下。
中央的光球开始旋转,数据流飞掠。这次推演很快,大概二十秒就结束了。结果弹出来,是一段简洁的文字。
“概率:87.3%。”
“赵志刚办公室位于HR部门同层,直线距离四十二米。其日常动线有31%概率经过HR区域。林薇薇工位在另一楼层,但明日十点半有一场跨部门会议,会议室位于HR部门相邻位置。”
“建议:选择九点整到达,手续办理预计耗时二十五至四十分钟。可避开赵志刚常规到岗时间及林薇薇会议前后时段。”
陈默读完,关闭了界面。
87.3%。几乎可以肯定会碰上。不是赵志刚就是林薇薇,或者两个都碰上。他早该想到的,公司就那么大。
他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叠放在腹部。
心跳很稳,没有加速。知道会碰上,反而让他平静了。未知才是焦虑的来源,一旦确定了概率,剩下的就是应对。
应对方案推演已经给了。
九点整到,快速办完,在十点半之前离开。时间窗口很窄,但足够。他只需要精确执行。
又坐了几分钟,他起身去洗漱。
卫生间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还是有点苍白,但眼睛里的血丝褪了不少。他用冷水洗了脸,刷了牙。
回到卧室,他定好闹钟。
七点半起床,八点出门,坐地铁到公司附近大概八点四十。留二十分钟步行,刚好九点整到达。
闹钟设置完成。
他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躺下。被子有股淡淡的洗衣粉味道,混着一点陈旧棉絮的气息。他闭上眼睛。
黑暗笼罩下来。
耳朵里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还有远处马路上偶尔驶过的车声。脑子里没有再想明天的事,而是浮现出一些无关的画面。
大学实验室的日光灯。
第一次写出能跑通的代码时,屏幕上跳出的结果。
林薇薇把咖啡放在他桌边时,手指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
这些画面一闪而过,没有停留。他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睡意慢慢涌上来,像潮水漫过沙滩。
第二天闹钟响的时候,天刚亮。
陈默按掉闹钟,坐起来。窗帘缝隙透进灰白的光,是阴天。他穿上昨晚准备好的衣服,还是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
洗漱,吃早餐。
牛奶麦片,加了一勺蜂蜜。他吃得很慢,一口一口咀嚼。麦片泡软了,在嘴里变成黏糊的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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