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个别高层人员知晓一些内幕,也不会主动站出来说什么。
最多在茶余饭后,说上一句可惜。
不仅如此,月煌这一次外出游历,还面临着无比严苛的限制。
首先,出了这个门,他就不能再以藏剑弟子自居,君子衫穿不得,轻重双剑也佩戴不得;
其次,若在江湖中与人纷争,不可随意施展藏剑武学,如果惹了仇怨,也不可带回山庄之中,必须在庄外自行解决;
最后,他的住所将会被收回,一应福利尽数取消,等他再回来时,就只能和杂役弟子一样去挤五六个人一屋的大通铺了。
月煌心知,江湖中每个大门大派都有类似的严格规定,并不是藏剑山庄特意针对自己。但当自己孤零零站在门前,终究还是有些心酸。
四年时间,什么都没留下。
他换回了四年前的穿着,灰扑扑的一身短衣劲装,夏热冬凉,堪称江湖泥腿子们的标配。
月煌依稀记得,这是稻香村某位老婆婆送给他的。好像是自己当时帮了她什么忙,她为表感谢,花了好几天时间帮他缝了一身衣服。
有点难过的是,月煌已经记不清那个老婆婆的样子,连她叫什么都忘记了。
他唯独记得,出村的时候,他还是那个天赋惊人的武学奇才,眉宇间带着傲气,高高的踩在马车上,向给他送行的村民们大言不惭地说:“他日名扬江湖时,再来和乡亲们把酒言欢!”
名扬江湖啊,哈,真是个好志向。
蹉跎四年,声名狼藉的月煌穿回了当年的衣服,也换上了当年带进山庄的长剑。
尽管月煌努力假装无事发生,但看那绑着夹板的右手,以及因伤势未好彻底,暂时还直不起来的腰背,再配上眉头紧锁的茫然模样,“落魄”二字几乎已经写在脸上了。
叹了口气,月煌最后看了眼自己生活四年的房间,摇摇头,朝西门走去。
因为一条单身狗来闹过一阵的缘故,北门的守门弟子跟他也算是熟悉了,哪怕对方可能又把那些事情忘了,但月煌还是下意识想避开那里。
之前总是背地里笑话鸡窝蹦迪的狗,如今轮到他像条狗了。
灰溜溜离开的样子,尽量还是少让人看到吧。
一条单身狗带来的酒还在屋里,但他身子不利索,带着总觉得累赘,索性让杂役弟子给北门几位师兄送了过去。
也算是替那位深陷“巴福”所害的丐帮弟子,给他们几个道个歉吧。
接下来出庄的路上,并没有发生好友相送,或者前任师父、青眼相加的长辈之流,追着赶着赠送离别礼的狗血剧情。
夏天午后的时光,本就没几个人愿意出门。尤其是月煌专门挑了吃过饭的时间离开,正是人心思困的时候,山庄里基本上没几个人在外面晃悠。
一路无话。
走到门前,沉默着验了路引,又在守门弟子同情的目光中无声拱手道别,月煌就这么离开了生活四年的山庄。
该怎么说呢。
如果这里从来都不属于你,离开时,或许也就没那么悲伤了吧。
一边在心中安慰自己,从来不曾真正融入这西湖畔的不夜城,一边大踏步向前走。月煌就这么沿着路绕了一大圈,慢悠悠来到北面的港口。
费了这么大劲,花了这么多代价,月煌图的只有这世界的真相。
藏剑山庄哪里都好,但就是还是太小了点。想要认识更多像道长那样的人,还是要去城镇里,去真正的江湖里。
与山庄水路相通,船费才十几文钱的扬州城,无疑是月煌最好的选择。
港口的船夫正坐在树荫下乘凉。或许是平时见多了富贵人物,见到一个寻常打扮,长相又平平无奇的江湖人走过来,他也没什么热乎劲,只是随便招招手:“客要乘船否?这会儿正热着,也没风,水路蒸得热燥,不妨在此多等一会。”
被人这么对待,月煌猛地还真有点不习惯。
这船夫他看着眼熟,仔细想想,平时从这里经过时,这船夫总是一副点头哈腰的奉承模样。如今换了一副面孔,自己反倒觉得陌生起来了。
看来啊,这船夫敬的是他此前从不离身的君子衫,敬的是刻着藏剑标识的轻重双剑,敬的是人间富贵,和生杀权势。
没了这些,昔日高高在上的藏剑弟子,实际上也是在江湖打滚的泥腿子啊。
如此想着,月煌又开始觉得有趣起来。
自己这些年,好像从未真正看过江湖的模样。
结果刚脱了那衣服,丢了那双剑,自己就在家门口见到了。
他也不恼,很随和地点点头,在岸边随便找了个树荫盘腿坐下。
这个位置还不错,抬眼就能看到山那边高耸入云的剑阁禁地,向右扭头是怎么都看不厌倦的西湖美景,向左去看,则是藏剑山庄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北大门。
上一次这么看着北门,应该还是四年前在这里等待入门检验。
想想自己曾经打过的水漂,月煌糟糕的心情终于有所舒缓,嘴角也挂上了一抹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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