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他妈……”他几乎是咬着后槽牙挤出几个字，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攥紧，骨节发出轻微的“咔哒”声。他猛地踏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带着压迫感罩向翟雨眠，试图用惯常的凶狠和气势压垮她那层冰冷的壳：“你以为老子想管你？！你看看你自己！风一吹就倒的鬼样子！谁他妈看了不问一句？！”
“呵。”翟雨眠冷笑：“不要做多余的事，我不需要你的同情。还有，你真的很碍眼。”
盛淮清垂下眼眸，掩盖了那点桀骜不驯的戾气，显得有些柔和：“算了，我知道你心情不好，节哀。”
“节哀？”
翟雨眠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突然爆发出一阵短促而尖锐的笑声，那笑声在空旷的天台上回荡，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疯狂意味。
“节哀？我为什么要节哀？”她猛地收住笑声，脸上最后一点伪装的笑意也消失殆尽，只剩下刻骨的冰冷和一种近乎怨毒的畅快，“我该放鞭炮庆祝！恨不得敲锣打鼓！”
盛淮清彻底愣住了，整个人像是被无形的钉子钉在原地，脊背下意识地挺直，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翟雨眠却向前逼近一步，仰视着他，那双黑沉沉的眼睛里迸发出惊人的亮光，逼人的气势竟让比她高出一个头的盛淮清感到了实质性的压迫。
她步步紧逼：“我早就盼着那个老东西死了，出了意外简直是太好了，如果不是有这个意外，在上大学之后，我也会亲自动手。我不可能让他拖着我一辈子。”
她声音又哑又暗，盛淮清心脏狂跳，不知道是心动还是吓的。
翟雨眠眼底的笑意越来越大，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残忍：“怎么？吓到了？觉得我这种人不会杀人？你不是说过吗？我很可怕。”
“我道歉了，是我误会你了，你不是那种人。”
“我就是！”她撂下这句话，扭头就走。他没再跟上去，过了一会蹲下身，又骂了一句。
“草……她怎么那么记仇？”
盛淮清和翟雨眠的关系，要比高中同学亲密一点，他们还是初中同学。
初中的时候，翟雨眠没有朋友，脾气很差，不喜欢教蠢货作业，高傲到有些惹人烦。还颇受老师喜爱，相当于站在同学的对立面。
所以某天放学，她被反锁在了女厕所。
没法回家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学校的厕所比家里干净。她没有哭更没有闹，安安静静地写完作业，等值班的保安巡逻再发出动静。
事后，老师问起，她只是摇摇头，说不知道谁锁的，一方面不知道罪魁祸首，另一方面她根本没意识到这是霸凌。
第二次，是在教室，她不想回家做饭，选择在学校吃。她没什么钱，只选了青菜、米饭和免费的汤。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夸张的道歉声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那人把自己的餐盘推过来，里面是啃了一半的鸡腿和沾着口水的剩菜：“真不好意思，弄脏你‘大餐’了。喏，我的给你，好歹有点肉，补补脑子！”
几个霸凌者走过来，装作不小心打翻她的饭，再假惺惺地给她道歉。
她看清了那些人的长相，并意识到他们满怀恶意。
她没有忍，义正言辞地让他们赔她的饭——吃了几口，看起来还不如别人剩饭丰盛的一餐。
那些人哈哈大笑，推搡着她，用最恶毒的话嘲笑她：“你听到她说什么了吗？赔钱？哈哈哈哈，这些破玩意白给我我都不要。”
翟雨眠气不过，抬手把他手上的剩饭打翻了。汤水和油渍溅了他们一身，世界静了一瞬。
“操！给脸不要脸！” 怒吼炸开。
拳头和脚印瞬间从四面八方袭来！翟雨眠很快就被按在地上，拳脚像雨点般落在她身上、头上。她蜷缩着，只护住要害。
这些人怎么打的这么轻？像没吃饭似的，被打的人心想。
她本意是闹大这件事，让老师替她做主。所以她没有还手，放下自尊心在这么多同学面前挨打。
可她没想到，事情闹大的解决方案居然是请家长。
她失策了。
家长来之前，翟雨眠不停的祈祷，来的人是爷爷，可是上天又一次没有眷顾她。
来的人是翟父。
他平常在工地，恰巧那天没有活干，陪着翟爷爷一起打牌。
又恰好牌友起哄，说她有个好女儿。在这种情况下，接到电话说“好女儿”和别人打架了。
这让翟父脸往哪放？手上抓着牌就开始骂，从翟雨眠骂到她妈妈，让牌友都听不过去，劝他去学校看看什么情况。正好让其他人接牌。
翟父还是来了。
办公室里的场景，成了翟雨眠十几年人生里最刺眼的对比。
一边，那几个闯祸学生的父母，唾沫横飞，指天骂地，话里话外都是“我家孩子只是开玩笑”，“是这丫头先动手打翻东西”。
另一边，她那个在家里作威作福的父亲，此刻却像被抽了脊梁骨，枯树枝似的手腕死死拽着她的胳膊，对着那几张气势汹汹的脸，只会点头哈腰，不管不顾地把她往前推：“对不住对不住！是我家孩子不懂事！快给叔叔阿姨道歉！快道歉啊死丫头！”翟父粗糙的手指掐得她胳膊生疼。
当时翟雨眠不理解，她爸爸在家不是很厉害吗？怎么在外人面前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嫉妒像一张看不见的蛛网，慢慢包裹心脏。
明明是那些人的错，处理结果居然是双方互相道歉，然后和解。
回家的路上，翟雨眠和翟父都很沉默，他们都熟知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刚踏进那破败的家门，枯树枝般的手就带着风声狠狠扇在她脸上！
“赔钱货！就知道给老子惹事！老子的脸都让你丢尽了！”翟父的咆哮和拳头比学校里的更重、更狠。
翟雨眠没哭，也没躲，只是在那令人窒息的殴打和辱骂中，死死咬住了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
她在心里刻下誓言。
没有人在意她，没关系。从今往后，她自己来当那个偏爱自己的人。世界是倾斜的，那她就自己把天平扳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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