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是说如果。”白小楼看着她，“你真的认识剑仙前辈，或者知道些什么……请转告他：栖霞镇的老白，虽然只是个说书的，但若前辈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开口。”
他的眼神很认真，不像开玩笑。
苏晚看了他片刻，轻轻点头：“好。”
转身，走入街道的人流。
白小楼站在茶楼门口，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街角，良久，才叹了口气。
“藏经阁打杂的姑娘……”
他摇摇头，回到茶楼，继续准备下一回书。
或许，他真的想多了。
白小楼的故事，影响力比想象中更大。
最初只是在栖霞镇茶楼里流传，但随着茶客们口口相传，渐渐扩散到周边城镇，甚至传入了青云宗内。
许多弟子闲暇时，也会讨论最新一回的“剑仙传奇”。
“听说了吗？剑仙前辈当年是在凡人村落长大的！”
“最新一回说，前辈留下过好多‘平凡馈赠’，咱们宗门里会不会也有？”
“有可能！我昨天去后山，捡到一块特别圆的石头，你们说会不会是……”
年轻弟子们兴致勃勃，长老们则态度不一。
“胡编乱造！”守阵堂的白长老嗤之以鼻，“前辈何等人物，岂会留下什么石头树叶？荒唐！”
“倒也未必。”玄清长老捻须微笑，“故事虽假，其中蕴含的道理却真。平凡中见真章，不起眼处藏玄机……这说书人，有点意思。”
凌霄掌门没有表态，但他私下让人去栖霞镇，打听了说书人白小楼的底细。
回报是：此人来历不明，约十年前来到栖霞镇，开了这间茶楼说书为生。平日深居简出，不与外人深交，但消息似乎很灵通。
“可能是个隐退的散修，或者……情报贩子。”凌霄掌门判断。
但只要对方不危害宗门，他也懒得深究。
故事继续传播。
这一日，苏晚在藏经阁整理书架时，听到两个来借书的弟子在闲聊：
“白先生最新一回说了，剑仙前辈之所以不现身，是因为一旦现身，就可能被‘天道’察觉，被迫飞升！”
“啊？为什么？”
“你想啊，前辈修为那么高，早就该飞升了。但他舍不得人间，所以一直压制修为，隐匿行踪。如果公然现身，天道感应到他的气息，就会降下接引仙光，强行带他走！”
“原来如此！前辈是为了守护我们，才甘愿滞留人间！”
“太感人了……”
苏晚抱着书，站在梯子上，表情微妙。
天道察觉？被迫飞升？
这白小楼，想象力真是越来越丰富了。
不过……好像还挺合理。
至少比“前辈在睡觉”听起来靠谱。
她摇摇头，继续整理。
午休时，林清露来找她，手里拿着一个崭新的护身符。
“师姐你看！这是我根据白先生故事里说的‘平凡馈赠’做的！”小师妹献宝似的递过来，“我特意没刻剑纹，就一块光板桃木，用最普通的红绳串着。这样才符合‘看似普通实则不凡’的意境！”
苏晚接过。
确实很普通，就是一块打磨光滑的桃木片，什么纹路都没有。
“你做了几个？”
“做了十几个呢！”林清露兴奋道，“分给了小桃她们。我们说好了，以后这就是我们‘护道学社’的信物！虽然普通，但代表我们守护宗门的决心！”
苏晚看着手中这块光秃秃的木片，又看了看林清露亮晶晶的眼睛。
“挺好。”她轻声说。
“师姐你喜欢吗？喜欢的话这个送你！”
“……嗯。”
苏晚把新护身符也收进了怀里。
现在她有两个了：一个刻着歪扭剑纹的，一个光板的。
都挺温暖。
日子在故事与现实中交织前行。
白小楼的说书，为青云宗的守护者蒙上了一层更浪漫、更传奇的色彩。
弟子们的崇拜，从盲目狂热，渐渐转向了更深层的敬意与学习。
而苏晚，依然是那个在藏经阁扫地的杂役弟子。
偶尔下山，听一段书，和白小楼聊聊天，提供点“细节”。
然后买点桂花糖，慢慢走回山上。
怀里揣着两块护身符，袖袋里装着一块灰扑扑的石头。
平凡得，就像故事里那些“看似普通的馈赠”。
或许，她本来就是。
夕阳西下，她推开藏经阁的门。
玄清长老正在煮茶，见她回来，抬头笑道：“晚丫头，今天白先生又讲了什么新故事？”
苏晚放下采买的东西，想了想：“讲了剑仙前辈为了留在人间，不得不躲避天道感应的故事。”
“哦？怎么躲的？”
“隐于市井，藏于平凡，不露锋芒，不显气息。”苏晚顿了顿，“就像……一个普通的扫地弟子。”
玄清长老倒茶的手微微一顿。
随即，他笑了。
“这故事，编得真好。”
茶香袅袅，弥漫开来。
窗外，暮色渐浓。
山下的茶楼里，白小楼收起醒木，结束了今日的讲述。
茶客们散去。
他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大堂，提笔在纸上写着下一回的草稿。
笔尖停顿。
他忽然想起苏姑娘那双平静的眼睛。
想起她说“前辈出手后可能会困”时的认真表情。
想起她提到“平凡馈赠”时的淡然。
一个荒诞的念头，毫无征兆地浮现在脑海。
如果……
如果那些“瞎编的细节”，不是瞎编呢？
如果那位总来听书、气息淡得像凡人的姑娘，真的知道些什么呢？
他摇摇头，把这个过于离奇的想法甩开。
继续写稿。
但笔下，不自觉地，多了一个“隐于藏经阁的扫地女子”的角色。
虽然只是个一闪而过的背景人物。
但或许，故事与现实之间，本就只有一线之隔。
谁说得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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