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逐渐褪去,意识如同退潮后裸露的沙滩,一点点恢复感知。伤势依旧沉重,经脉如同被烈火灼烧,仙元恢复得微乎其微。
神魂震荡的余波未平,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连思绪都像是蒙上了一层厚重雾气,最先恢复的是嗅觉。
一股奇怪的味道(消毒水)混合着某种草药的清淡气味,取代了记忆最后那巷子里的腐臭和血腥。身下是柔软但算不上舒适的垫子,身上盖着薄毯。
楚离没有立刻睁开眼。神识如同最精细的触须,先于视觉悄然探出,谨慎地扫描着周身环境。
一间狭小但整洁的房间。陈设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墙壁是冰冷的金属色。
空气中有微弱的能量流动,像是某种基础的隔绝结界,但手法粗糙,在她看来漏洞百出。
但至少看起来,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而且环境相对安全。
昏迷前感知到的那个气息……就在附近。
神识扫过看到那个年轻男子坐在桌旁的椅子上,背脊挺直,正低头擦拭着一把银光闪闪的长剑。
动作专注而熟练,指尖拂过剑刃时,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认真。他穿着剪裁合体的黑色制服,肩上有圣蒂利学园的徽记,但楚离从搜魂得来的信息知道,这身衣服也代表着“风纪委员”的身份。
他看起来很年轻,或许刚成年不久,但眉宇间却有着超越年龄的冷峻和疲惫。
银发略显凌乱,几缕垂在额前,衬得皮肤有种不健康的苍白。
五官深刻,下颌线条紧绷,整个人像一把出了鞘一半的利刃,既危险又带着某种自我克制的压抑。
体内那股气息阴冷与炽热交织,带着血煞,比起那三个杂鱼,要纯粹、凝练得多。但他好像在约束那股力量甚至对抗、抵触。
“矛盾的载体,像个孤独的小狼崽,有趣!”
“那么现在,该怎么处理这个局面?”
“装晕没用,对方显然在守着本君,直接表明身份?”
“本君乃羲和大陆清离仙君,不慎流落此界,速速好生伺候着?”
“怕不是会被当成疯子,或者引来更大的麻烦。从搜魂得到的信息看,这个世界对异类可不算友好。”
楚离脑中飞速盘算着。
最好的方式,是提供一个合理的、能够解释她为何出现在那里、又为何拥有非常人力量的“故事”,同时又能最大限度地获取信息和自由活动的空间。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想法浮现,楚离心底嗤笑“失忆?老掉牙的桥段,但好用就行。”
打定主意,楚离轻轻呻吟一声,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仿佛挣扎着要从无尽的黑暗中苏醒,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神先是空洞、迷茫,带着重伤未愈的虚弱,仿佛蒙着一层薄雾。
有些“吃力”地转动脖颈,目光茫然地扫过天花板、墙壁,最后,定格在听到动静立刻站起身、警惕望过来的伊森身上。
四目相对。
对方的眼神锐利,带着审视和毫不掩饰的怀疑。
楚离撑着身子试图坐起,动作牵动伤势,让她眉头微蹙,轻吸了一口凉气。
这倒不全是装的,身体确实还疼得厉害。她靠在床头,抬起眼,看向伊森,眼神纯净(伪装版)又带着恰到好处的困惑。
张了张嘴,发出一串伊森完全无法理解的、音调清越却古怪的音节(纯正的古汉语):
“此处是何地?汝……是何人?”
声音沙哑,气若游丝,配合她苍白脆弱的脸庞,演技堪称无懈可击。
伊森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听不懂,但这语言结构古老而复杂,绝非现代任何一种方言。
他上前一步,没有靠得太近,手中的银剑微微低垂,但姿态依旧保持着随时可以发起攻击的戒备。
用这个世界的通用语,语速放慢,清晰地问道:“Ξ?πνησε??Ποιο? ε?σαι?Γιατ? ε?σαι εδ? στην οδ?? Huiguang?(你醒了?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晦光街?)”
楚离“……”
“靠!失策了!演半天白演了!本君这到底是落入了一个什么世界,连个能交流的人都没有”
最终压下心里的吐槽,脸上适时的茫然更加浓郁,抬起没有受伤的手,抵住额角,秀眉紧蹙,露出痛苦的神色。
实际上是在整合搜魂得来的记忆碎片,试图学会这个世界的语言。
伊森沉默地看着她,眼神中的怀疑并未减少,他不是傻子,晦光街那种地方,出现一个如此貌美、身受重伤、气息特殊的女子,巧合得令人难以置信。
这很可能是元老会激进派或者某些地下势力设下的陷阱,一个精心包装的“诱饵”。
但他检查过她的伤势,做不得假。那种内脏受损、失血过多(他依然认为是)的虚弱是真实的。
而且,她此刻的眼神……那种纯粹的空茫和脆弱,不像伪装。
这种矛盾感,让他无法轻易做出决断,但握剑的手却紧了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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