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蒂利学园的课堂,对于楚离而言,无疑是另一种形式的无趣。
炼金基础理论课的讲师在讲台上滔滔不绝,阐述着物质转化的基础公式与能量守恒定律。
台下的大部分学生都听得聚精会神,毕竟这是关乎未来前途的重要课程。
然而,在教室靠窗的角落,楚离单手支颐,另一只手的指尖间,一枚鸽卵大小、温润剔透的灵石正无声地打着转。这仅是最低阶的下品灵石,在她全盛时期连看都懒得看一眼,此刻却是她在此界艰难汲取微薄灵气、稍缓经脉灼痛的唯一依仗。
讲师所讲的所谓炼金公式,在她听来粗浅简陋,与她所知的炼丹布阵、逆转阴阳的玄妙道法相比,犹如孩童涂鸦。
旁边的伊莉丝倒是听得认真——
不过只认真了三分钟,就开始按捺不住,凑过来极小声道:“楚离你看,讲师的领带是不是打歪了?听说他今天早上差点迟到……哎,前面那个是不是上次跟你搭讪失败的三班班长?他好像又在偷看你……哇,星崖今天笔记记得好认真啊,她是不是又想拿年级第一?”
楚离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指尖灵石流转的速度丝毫未变。伊莉丝的八卦如同背景音,她左耳进右耳出,心思早已沉入内视,引导着那丝微弱灵气修复体内裂痕。
她能感觉到,有一道目光,并非来自前面或侧面,而是来自斜后方,时不时地落在她的背上。
是那个叫星崖的少女。
楚离的神识何等敏锐,即便不刻意探查,也能清晰地感知到那目光中的复杂情绪:感激、好奇、担忧,以及……一种似乎下了某种决心的坚定。
在她又一次因为指尖灵石的细微光芒而看过来时,楚离甚至能听到星崖小声的嘀咕:“她果然一点都不听课……一直在玩那个奇怪的石头……这样下去,期末考试肯定会挂科的……”
楚离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挂科?这词汇有点意思….”
下课铃响。
楚离收起灵石,随着人流起身。伊莉丝立刻挽住她的胳膊,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刚才课上谁谁谁又出了丑。楚离任由她拉着,神识却留意到,星崖默默地收拾好笔记,不远不近地跟在了她们身后。
穿过走廊,走下楼梯,星崖一直跟着,似乎鼓足了勇气,却又迟迟不敢上前。
楚离并不在意。一只小雀儿的跟随,于她而言,与清风拂过并无区别。
直到伊莉丝暂时被另一个朋友叫走,楚离独自一人走向下一节课的教室时,星崖终于加快了脚步,追了上来。
“楚……楚离同学!”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导致的微喘。
楚离停下脚步,回过身,平静地看着她。少女因为小跑,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怀里依旧抱着那摞厚重的书籍,眼神却比在甜品店时坚定了许多。
“有事?”楚离的语气依旧平淡。
星崖深吸一口气,像是背诵课文一样,快速说道:“昨天在甜品店,非常感谢你!我知道……我知道可能对你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但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楚离微微颔首,算是接受了感谢。
星崖看着她这副云淡风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又想起课堂上她“不务正业”的表现,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继续说道:“我……我观察了你一节课……你好像,不是很喜欢听课?”她措辞小心,生怕冒犯。
楚离挑眉不语,似是在等待她的下文。
见楚离没有否认,星崖像是得到了鼓励,语速更快了些:“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说……我的成绩一直还不错,笔记也记得很详细。如果你……如果你觉得课程太难,或者没时间整理,我……我可以帮你抄一份笔记!或者你有任何不懂的地方,也可以来问我!虽然我还没有觉醒异能……”
她越说声音越小,似乎觉得自己这个提议有些唐突和自以为是,脸颊更红了,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书。
楚离看着眼前这个明明自己处境艰难、却因为一份感激而试图用自己最擅长的方式回报他人的少女。她家境显然普通,衣着洗得发白,却有着优异的成绩和不容践踏的自尊。她似乎对学园内的不安稳有所察觉(否则不会对昨日那几人的威胁如此敏感),却依旧选择以人类的方式努力生存。
有点意思。
楚离那玩世不恭的笑意又浮现在嘴角,她并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只是饶有兴致地问:“为何?本……我并未帮你什么。”她差点顺口说出“本君”,及时改了口。
星崖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问,随即认真地道:“你帮了。这就够了。而且……”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我觉得你和他们……不太一样。”
这个“他们”指的谁,不言而喻。
楚离闻言,轻笑出声。笑声很轻,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磁性。
“笔记么?”她目光扫过星崖怀里那些记得密密麻麻的本子,语气慵懒,“随你吧。”
她既未表现出欣喜,也未显得感激,仿佛只是允准了对方的一个小小请求。
说完,她便不再停留,转身继续向教室走去。
星崖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她这是……答应了?虽然态度有点奇怪,但确实是答应了!
她脸上顿时露出如释重负又充满干劲的表情,连忙快步跟上,依旧保持在楚离身后一步的距离,像是一个沉默而坚定的影子。
“她答应了!太好了!虽然她看起来好像对学习没什么兴趣,但有了笔记总归是好的!我一定要把笔记做得更详细易懂才行!”
走在前面的楚离,却能清晰地感知到身后那突然变得轻快和坚定的气息。
“替本君抄笔记?倒是新鲜。也罢,便看看此界优等生的‘功法秘籍’,是何等模样。”
“至于那份不一样……小丫头,你的直觉,倒是挺准。”
她的步伐依旧从容,仿佛身后跟随的并非一个心怀感激的少女,而只是一片偶然落在肩上的落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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