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离刚踏出图书馆那扇雕刻着繁复花纹、沉重无比的橡木大门,略显苍白的阳光洒落在身上,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
还没等她为摆脱银朔那绵里藏针的试探而稍松一口气,一个沉稳温和、与银朔的冷冽矜贵截然不同的声音便从侧前方传来。
“你好,这位同学。”
楚离抬眸,只见一位同样穿着夜间部精致白色制服、气质优雅却盖不住内里浮躁的青年正站在那里,恰到好处地挡住了她的去路。
他身材挺拔,肩线平直,面容英俊柔和,金色的发丝梳理得一丝不苟,在阳光下闪烁着温暖的光泽。
冰蓝色的眼眸中带着恰到好处的礼貌的笑意,既不显得过分热络,也不会让人觉得被怠慢。正是卢西恩·拉瓦尔。
卢西恩似乎正要进入图书馆,恰好与楚离迎面遇上。他微微颔首,笑容十分自然熟稔,仿佛遇见了一位略有印象的旧识:“好巧,你可能还不认识我,我叫卢西恩·拉瓦尔。上次在霍恩比教授办公室外,我们有过一面之缘。”
他顿了顿,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优雅表情,语气真诚,“当时见你似乎……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他巧妙地避开了‘睡着’这个可能令人尴尬的词),就没贸然打扰询问你的名字。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看来我们很有缘分。”
楚离:“……”
她沉默了一瞬,面无表情地抬头望了望天,内心疯狂吐槽:“今日出门真是没看黄历。刚送走一个笑面狐,又迎来一只花孔雀?这些夜间部的家伙,是约好了轮流来图书馆门口堵本君的吗?还是本君脸上写了‘快来试探’四个字?”
压下心底那点翻涌的不耐烦,出于最基本的(避免更多麻烦的)礼貌,她还是极轻微地点了点头,言简意赅,声音冷淡:“姓楚,名离。”多一个字都懒得给。
“楚?离?”卢西恩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音节在他口中流转,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味。他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思索,随即坦诚地笑道,目光温和毫无攻击性,“很独特而优美的姓氏和名字,在我的认知范围内似乎并未听说过类似的古老家族。恕我冒昧,楚离同学是来自哪个地区或者家族?或许是我孤陋寡闻了。”
又是打听来历。楚离心中冷笑,这些血族贵族迂回试探的套路简直如出一辙。面上却依旧没什么表情,连眼神都懒得多给一个,直接用上了对付银朔的同款说辞:“山里来的,没什么家族。”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今天天气一般。
这个近乎敷衍的答案显然无法满足卢西恩的好奇心,但他脸上的笑容未有丝毫改变,修养极好地并未追问,只是从善如流地、极其自然地转换了话题,语气依旧温和得体,甚至带上了一丝学者般的纯粹好奇:“原来如此。说起来,之前偶然听闻你在魔法理论课上提出的那些见解,非常独特,堪称发人深省。我个人对此也十分感兴趣,对于未知的、有别于传统认知的知识领域,我总是充满好奇。”
他微微前倾,态度放得恰到好处的低,带着真诚的探讨意味,很容易让一般人放下戒备:“不知楚离同学什么时候方便有空,我们或许可以找个安静的地方,一起喝杯红茶,探讨一下?或许能碰撞出一些新的思路。”
他的邀请听起来无可挑剔,态度诚恳,言语间充满了对知识的尊重,极易让人产生好感,难以拒绝。
然而楚离早已看透这些千年狐狸精骨子里的高傲与算计。所谓的探讨,不过是换了一种更委婉、更令人舒适的试探方式罢了。
她彻底失去了最后一点周旋的耐心,连表面的客气都懒得维持,直接了当地回绝,声音清冷如冰:“没空。”
两个字,干净利落,斩钉截铁,毫不拖泥带水,甚至懒得为他找一个像样的、听起来合理的借口。
说完,她不再多看笑容微僵的卢西恩一眼,仿佛他只是路边一颗无关紧要的石头,径直从他身边掠过,裙摆带起一阵微凉的风,朝着鸢尾楼的方向快步走去,留下一个冷淡决绝、毫不留恋的背影。
卢西恩·拉瓦尔站在原地,看着楚离那仿佛多停留一秒都会沾染麻烦的背影,脸上那完美无瑕的、经过数百年礼仪熏陶的笑容微微僵硬了一瞬,冰蓝色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错愕,随即又化为一声无奈的、带着点自嘲的轻笑,摇了摇头,低声自语道:“真是个……脾气又冷又硬的姑娘。有趣。”
他迅速整理了一下表情,恢复了一贯的温文尔雅,转身步入了弥漫着书卷气息的图书馆。
轻车熟路地穿过一排排高耸的书架,来到最深处那个光线昏暗的偏僻角落,果然看到银朔依旧坐在原处,指尖无意识地轻点着光滑的桌面,冰蓝色的眼眸中带着罕见的、若有所思的深沉之色。
“银朔会长。”卢西恩走上前,低声唤道,姿态恭敬却并不卑微。
银朔抬眸,冰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虽是问句,语气却带着肯定:“刚才在外面,见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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