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炉火噼啪,暖光笼罩着年夜饭桌。周小军刚把那块渴望已久的红烧肉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咀嚼,也许是肉汁的香气太过满足,也许是桌上这片刻的、他无法理解的安静让他下意识想呼唤最依赖的人,他含糊不清地、极其自然地朝着林秀的方向,嘟囔了一声:
“妈……”
不是以往带着撒娇腔调的“妈妈”,只是一个短促的、几乎被咀嚼声吞没半个音的——“妈”。
筷子轻轻磕在碗沿,发出细微的清脆一响。是林秀。她正准备去夹菜的手僵在半空,指尖微微泛白。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紧,又猝不及防地被抛向高空,一种酸涩的暖流毫无预兆地冲撞着胸腔。她下意识地抬眼,看向声音的来源——那个正埋头苦吃、对此毫无所觉的半大孩子。
周凛握着酒杯的手,也在同一时刻顿住。他深邃的目光掠过浑身僵硬的林秀,最后落在儿子油汪汪的嘴上,眼神里闪过一丝极快的复杂情绪。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将那杯酒缓缓送到唇边,呷了一口,动作看似从容,但吞咽时喉结的滚动,却比平时略显迟缓。
空气仿佛凝固了数秒。 只有周小花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突然定住的“阿姨”和沉默的爸爸。
“咳,”周凛放下酒杯,声音依旧是平稳的,却似乎比刚才低沉了些许,他看向周小军,语气听不出太多波澜,“好好吃饭,别咿咿唔唔。”
周小军“哦”了一声,浑然不觉自己投下了一颗怎样的石子,继续专注于碗里的饭菜。
然而,那细微的涟漪,已经无法平息地荡漾开来。
林秀强迫自己收回手,指尖却还在不受控制地轻颤。她低下头,假装整理衣摆,生怕眼底骤然涌上的湿热被桌对面那个目光锐利的男人瞧了去。
“妈”。
一个字,简简单单,甚至可能只是孩子无意识的发音。可落在林秀耳中,却重若千钧。这不是她教了无数次、孩子却始终不肯开口的“妈妈”,这是一个脱离了童稚叠音、带着些许生硬、却更接近日常称呼的“妈”。
心理学观点认为,孩子对母亲的称呼从“妈妈”变为“妈”,往往体现了其成长过程中独立意识的萌芽,是心理上的一种微妙变化 。 这声称呼,与她过去几个月小心翼翼的付出、与周凛那种高压与零星“搭把手”并存的复杂态度、与这个家里逐渐沉淀下来的某种诡异的“日常”氛围,产生了一种她无法言说、却真切感受到的勾连。
周凛将她所有的细微反应尽收眼底。他没有点破,只是拿起公筷,又夹了一筷子鲜嫩的鱼腹肉,这次,越过了半个桌子,直接放进了林秀的碗里。
“吃鱼。”他言简意赅,目光却在她低垂的、泛红的眼睫上停留了一瞬。
这个举动,比之前任何一次“搭把手”都更带着一种明确的、不容拒绝的意味。它像是在回应那声“妈”,又像是在强势地给这个称呼定性、盖章——看,孩子承认了你的位置,而你,也理应在这个位置上,接受这份“家”的给予。
林秀看着碗里那块白嫩的鱼肉,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她想起搜索结果里提到的,当孩子开始用“妈”这个称呼,有时也意味着他们在寻求一种更显独立和平等的关系 。 但这声称呼所带来的情感冲击,以及周凛随之而来的、更具占有意味的举动,却可能让她陷入更深的矛盾 。
周小花看着爸爸给阿姨夹菜,也学着样子,用小勺子费力地舀起一块炒鸡蛋,颤巍巍地伸向林秀:“阿姨,吃蛋蛋!”
孩子天真烂漫的举动,瞬间击碎了林秀最后的防线。她猛地侧过头,飞快地用袖口擦了下眼角,再转回来时,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接过小花的“心意”,声音哽咽:“……谢谢小花。”
这一刻,她感觉自己筑起的心防,在这猝不及防的“温情”攻势下,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有暖意,但更多的是无边无际的恐慌。她仿佛站在一个十字路口,一边是孩子稚嫩却真实的接纳和周凛隐晦的“认可”,另一边是她对自由无法泯灭的渴望和对这种“被绑定”命运的恐惧。
这声“妈”,不是解脱,而是更深的泥沼。它用最柔软的方式,将她往这个家的更深处拖去。
周凛将她的挣扎尽收眼底,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在仰头饮尽的间隙,他的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笑意短暂且难以捕捉,混合着一种复杂的、名为“掌控”的满足感。
年夜饭还在继续,窗外的鞭炮声密集起来。但在周家这小屋里,一种无声的、基于“母亲”身份的新的拉锯战,才刚刚吹响号角。孩子一声无心的“妈”,比周凛千百句警告都更有效地,将她锚定在了这个位置之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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