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雪那融合了异世风骨与技巧的琵琶曲,以及随后吟诵的、字字珠玑仿佛道尽漂泊之魂的唐诗,像是一把生锈的钥匙,轻轻叩响了鸣女那扇尘封已久、连她自己都几乎遗忘的心门。
鸣女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近乎痉挛般的颤动。她空洞的眼眸深处,似乎有破碎的画面一闪而过——是贫穷破败的居所?是醉醺醺挥舞过来的拳头?是心爱的演奏服装被夺走时的绝望?还是……锥子刺入血肉时那令人战栗的触感,以及随后在血腥气中,指尖下迸发出的、前所未有的、仿佛带着生命律动的琴音?
那些被她强行压抑、用鬼的麻木包裹起来的过去,此刻在这奇异的知音之感面前,竟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
她沉默了许久,久到无限城固有的、细微的空间扭曲声都仿佛被放大了。然后,她缓缓伸出手,指尖触碰到自己那把最常使用的、木质温润的琵琶。这一次,她的动作不再仅仅是机械的精准,指尖在触碰到琴弦前,有了一瞬间几乎无法察觉的停滞,仿佛在触碰某种灼热或冰冷的记忆。
铮——
第一个音符响起,干涩而微弱,如同呜咽。
随即,琴音渐起,不再是梨花雪那般带着异域风情的旋律,而是这个时代特有的、更加古朴、也更加直击灵魂的调子。初时,琴音压抑而悲切,如泣如诉,仿佛一个被命运践踏的灵魂在泥泞中挣扎,那是她作为人类琵琶女时,贫困潦倒、饱受欺凌的岁月。每一个滑音,每一次揉弦,都带着化不开的苦涩。
渐渐地,琴音中开始掺杂进一丝尖锐、混乱的杂音,节奏变得急促而不稳定,充满了愤怒与恐惧的交织——那是丈夫的暴虐,是生计的无着,是尊严被一次次碾碎的不甘。琴弦被拨动得越来越快,越来越重,仿佛那不是琴弦,而是她紧绷欲裂的神经。
然后!
琴音猛地一个顿挫,随即爆发出一种极其诡异而强烈的表现力!如同银瓶乍破,铁骑突出!那声音里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快意与残酷!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彻底打破了,释放出了内里隐藏的恶魔。这正是她第一次杀人后,在血腥与恐惧中发现的、扭曲的“艺术升华”!琵琶声在这一刻变得极具穿透力和煽动力,但也充满了不祥的、仿佛用灵魂与道德交换而来的邪异美感。
这癫狂邪异的乐章持续了一段,最终,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扼住,琴音戛然而止,陷入一片死寂。随即,一段更加深沉、更加冰冷、仿佛失去所有温度的旋律缓缓流淌出来。麻木,空洞,带着一种永恒的禁锢感。这是她遇见无惨,在刺杀无惨时,被绝对的力量碾压、转化,失去人类身份,成为无限城一部分的现在。琵琶声依旧精妙,甚至因为鬼的体质和漫长生命的锤炼而更趋“完美”,但却失去了人类时期的温度与……选择的可能。
一曲终了,万籁俱寂。连无限城本身的空间波动似乎都在这蕴含着巨大情感落差的琴音中暂时平息。
鸣女放下琵琶,那双灰翳般的眼睛再次看向梨花雪时,里面似乎多了一些难以名状的东西。不再是全然的空洞,而是……一种混杂着追忆、痛苦、以及一丝找到“同类”的复杂情绪。
“……你懂。”她又重复了这两个字,但这次,声音里的干涩似乎被某种湿润的情感浸润了少许。她能感觉到,梨花雪不仅听懂了她的琴音,似乎……也理解了她那隐藏在琴音背后、无法言说的黑暗过往与内心挣扎。
梨花雪心中震动。她不仅听懂了鸣女音乐中的故事,更清晰地感知到了那从苦难到扭曲,再到如今麻木的完整脉络。她收敛了脸上伪装出的激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带着悲悯的平静。
“凄凄不似向前声,满座重闻皆掩泣。”她轻轻吟出《琵琶行》中另一句应景的诗句,目光真诚地看着鸣女,“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 我虽无青衫可湿,但阁下琴中之痛,之挣扎,之……不得已,我仿佛亲见。”
她顿了顿,声音放得更缓:“艺术本应滋养灵魂,却不想……有时竟需以如此惨烈的代价来换取其‘神韵’。阁下能于绝境中,依旧保有此等琴心,将万千情绪凝于弦上,实属不易。” 她没有评判鸣女杀戮的行为,而是将重点放在了她对艺术的执着与随之而来的悲剧上,这是一种更高明的共情。
鸣女微微垂下了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这是她成为鬼后,极少会做的、带有“人性化”意味的动作。
“代价……”她低声重复着这个词,仿佛在咀嚼其间的苦涩,“无惨大人……给了我新生,与……永恒的舞台。”
这句话听起来是忠诚的表白,但梨花雪却从中听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被束缚的无奈。永恒的舞台,又何尝不是永恒的牢笼?
“永恒的舞台,若能奏响心之所向,便是幸事。”梨花雪意有所指地说道,随即她话锋一转,露出了一个略带歉意的(伪装)笑容,“说来惭愧,我生前虽习琵琶,却远不及阁下技艺之万一。不知日后,可否常来叨扰,向阁下请教琴艺?在这无尽的时光里,能有知音切磋,亦是乐事。”
这是一个建立更稳定联系的合理借口。
鸣女抬起眼帘,看了梨花雪几秒,然后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可。”她言简意赅地答应,同时,梨花雪再次感觉到周围的空间微微波动,那种被隔绝的“私密感”似乎被加固并设定为了某种默认状态。这意味着,鸣女默许了她未来的到访,并愿意在一定程度上为她提供交流的便利。
「成功了!不仅是知音,更是潜在的‘盟友’第一步!」 梨花雪心中振奋,「果然,无论是人是鬼,内心深处总有一块地方,是留给真正的理解与共鸣的。哪怕这块地方,曾经沾染过鲜血,被冰雪覆盖。」
她与鸣女的关系,在这琵琶弦音的深度共鸣与对往昔悲剧的无声理解中,建立起了远比之前更加牢固的纽带。这为她在无限城的潜伏生涯,埋下了一颗或许能在关键时刻发挥意想不到作用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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