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熙宫外头的雪刚化了个干净,那只把京城搅和得天翻地覆的“泥球”,就像投进茅坑的大石头。
余波还没散呢,臭味…啊不,是那股子铜臭味儿和香火气,已经在四九城里飘满了。
顾铮现在的名号,比当朝首辅还要响亮。
第二天一大早,这西苑刚赐下来的“通玄观”门口,门槛差点让人给踩烂了。
哪怕是之前最看不惯道士的清流言官,这会儿也得拎着两盒上好的点心,在门口赔着笑脸排队。
为什么?
因为大家伙儿看明白了,只要这位爷手指缝里漏那么一点灰出来,就是能把家族洗白的“灵丹妙药”!
屋里头,地龙烧得滚热。
顾铮穿着一身宽宽松松的道袍,没个正形地靠在软塌上,手里抓着把瓜子,嗑得那叫一个脆响。
他对面坐着的俩人,脸色可就精彩了。
户部尚书高拱,手里端的茶都凉透了,也没见喝一口;
次辅徐阶,捻着胡须的手指头都在微微发颤。
这二位,算是大明朝文官里的顶梁柱,平日里那是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主儿,今儿个硬是让顾铮的一张纸给震住了。
“两位大人,别干看着啊。”
顾铮吐掉瓜子皮,拍了拍面前那张墨迹未干的宣纸,“这是贫道连夜想出来的‘安邦策’。
你们倒是给掌掌眼,这要是递到皇上跟前,能不能过?”
徐阶咽了口唾沫,拿起那张纸,手有点抖。
纸上的字儿写得飞扬跋扈,跟他那个“神棍”的气质如出一辙,但这内容……
《请立大明飞升功德总司疏》。
“……夫天下财货,皆因果也。百姓困苦,皆业力也。今设总司,聚天下之‘不义之财’,化‘浩然功德’。设提举一人,总揽其事……”
徐阶读不下去了,他抬起头,眼珠子瞪得溜圆:
“顾真人,你这是要在户部和内库之外,再开个钱袋子?”
“怎么?不行?”
顾铮把腿一盘,笑得像只成了精的狐狸,“徐阁老,您心里那本账比我清楚。
户部那就是个烂筛子,进了那儿的钱,那是肉包子打狗。
内库呢?
那是皇上的私房钱,也不好动。
我现在这法子,那是把民间那帮富得流油的盐商、官绅,尤其是那些个像严家一样屁股不干净的人,把他们的钱‘名正言顺’地掏出来!”
“这钱,咱们不白拿。”
顾铮竖起三根手指头,“给他们发‘证书’!发‘排位’!
让他们觉得这钱花得值,是为了下辈子投胎当王爷花的!”
高拱把茶杯重重一放,但他不是发火,是激动:“那……这钱怎么花?”
“我看真人这奏疏上写得明白。”
顾铮没接话,门口传来一个阴柔却透着股子狠劲儿的声音。
冯保来了。
这小太监如今可不得了,穿着一身崭新的大红飞鱼服,腰里挎着绣春刀,身后跟着几个扛箱子的锦衣卫校尉,走路都带着风。
他一进门,那是噗通一声就跪,脑袋把地板磕得砰砰响:
“给祖师爷请安!给二位阁老请安!”
顾铮笑骂了一句:“行了,少在那把地板磕坏了。
钱弄回来了?”
冯保抬起头,脸上的褶子里都藏着笑:
“回真人的话,连夜抄的……哦不,提的款!
严世蕃那个胖子,那是真的吐血了!
一两银子没少,全是二十两的大锭,这会儿已经在那装车呢,今儿晚上一过,这些银子就能变成通州大仓里的陈粮!”
说着,冯保回头使了个眼色,两个校尉立刻把那几个沉甸甸的箱子打开了一条缝。
嘶——
白花花的银光,差点晃瞎了高拱的眼。
他在户部这几年,就没见过这么利索的进项!
这哪是银子啊,分明是救浙江百姓命的活菩萨!
“高大人,这回信了吧?”
顾铮抓了把瓜子递给冯保,算是赏赐,“这‘功德总司’成立以后,四成归皇上修万寿宫,皇上高兴了,大家都好过;
三成归东南那边杀倭寇,这军饷不就有了?
剩下三成……”
顾铮眯起眼,看着高拱和徐阶,“那是给天下受灾百姓的‘买命钱’。
咱们用这钱施粥、修路、治水。
百姓活了,这就是大功德,皇上的‘飞升之路’那是一路畅通!”
绝。
真他娘的绝。
高拱和徐阶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两个字:服了。
这哪里是道士,这分明是个把帝王心术和民间厚黑学玩出了花来的政治流氓!
可偏偏这个流氓,这会儿正干着圣人才干得出来的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你要是反对他,那是既得罪了皇上(断了财路),又得罪了百姓(断了活路),还显得自己无能。
“真人这手段……高。”
徐阶深吸一口气,起身一揖到地,“老夫原本以为,这改稻为桑是个死结。
没想到让真人这一手‘虚空生财’给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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