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龙的牺牲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们的灵魂上。悲痛、恐惧、还有求生的本能,几种情绪疯狂地撕扯着我们。但此刻,连悲伤都是奢侈的。
“走!!”葛艳的声音带着撕裂般的哭腔,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她猛地拉起瘫软的李义明,又狠狠推了一把还在捶地痛哭的我。
于胖子抹了把糊住眼睛的泪水和鼻涕,咬着牙,手脚并用地抓住竖井的绳索,第一个向上爬去。他肥胖的身体此刻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几乎是蹭着井壁窜了上去。
“四眼!快!”我强忍着心脏被撕裂的剧痛,协助几乎崩溃的李义明抓住绳索。李义明浑身都在抖,眼镜片上全是泪水和灰尘,但他求生的本能还在,哆哆嗦嗦地开始向上爬。
“林子,跟上!”葛艳在我身后催促,她的声音异常嘶哑。
我最后看了一眼那被巨石彻底封死的甬道,仿佛能看到大龙顶天立地的最后身影。兄弟,走好!我在心里嘶吼一声,抓住冰冷的绳索,用尽全身力气向上攀爬。
头顶不断有泥土和碎石头落下,砸在头盔上砰砰作响,整个竖井都在呻吟,仿佛随时会彻底坍塌,将我们活埋在这绝望的深渊。手掌被粗糙的绳索磨得火辣辣地疼,但比起心里的痛,这根本不算什么。
于胖子第一个爬出竖井,立刻回身,和紧随其后的葛艳一起,拼命将动作迟缓的李义明拉了上去。我也终于爬到了井口,于胖子伸出胖手,一把将我拽了出来。
重新呼吸到山林间冰冷而新鲜的空气,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但我们不敢有丝毫停留。
“拿上紧要东西!快撤!”葛艳厉声命令,她的脸上泪痕未干,却已经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和决断,只是那双大眼睛里,沉淀着化不开的悲恸。
我们手忙脚乱地将放在井边的一些核心装备塞进背包,至于那些沉重的辅助工具,已经顾不上了。葛艳一把抓起那个装着玉如意和鎏金银壶的背包,紧紧抱在怀里,那里有铁辫子的执念,也有大龙用命换来的成果。
“轰隆隆——!”
脚下传来一阵沉闷的、如同地龙翻滚般的巨响,我们刚才爬出来的竖井洞口边缘,猛地塌陷下去一大块,烟尘冲天而起。
“跑!”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我们四个人,像是被恶鬼追赶,沿着来时的小路,向着山外亡命狂奔。没有人回头,也不敢回头。身后是不断传来的坍塌声和树木断裂的巨响,仿佛整座山都要塌陷下去。
我们跑得肺叶如同风箱般嘶吼,心脏快要炸开,荆棘划破了衣服和皮肤也浑然不觉。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里!活下去!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身后的巨响渐渐平息,直到双腿如同灌了铅般沉重,直到再也看不到那片如同坟墓般的山丘,我们才力竭地瘫倒在一片相对平坦的草地上。
阳光刺眼,鸟鸣清脆,一切都充满了生机。但我们四个人,却像四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躺在那里,望着湛蓝的天空,无声地流泪。
大龙……没了。
那个总是憨笑着,饭量最大,力气也最大,关键时刻永远挡在前面的兄弟,永远留在了那片黑暗冰冷的地下。
葛艳坐起身,默默地将那个油布包裹的残图拿出来,紧紧攥在手里,望着远方,眼神空洞。这块染着铁辫子爷遗憾的皮子,如今也浸透了大龙滚烫的鲜血。
于胖子把头埋在两膝之间,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发出压抑的、野兽般的呜咽。
李义明摘掉破碎的眼镜,捂着脸,泪水从指缝中不断渗出。
我躺在草地上,感受着身下泥土的湿润,脑海里全是和大龙四年相处的点点滴滴,最后一次宿舍聚餐,他笑着说“我听林子的”……最后那回头一望,他染血的、憨厚的笑容……
不知过了多久,葛艳缓缓站起身,她的声音因为疲惫和悲伤而沙哑,却带着一种沉重的力量:
“此地不能久留,动静太大,可能会引来麻烦。我们必须立刻离开朝阳,回沈阳。”
我们挣扎着爬起来,互相搀扶着,像一群打了败仗的残兵,踉跄着向着公路的方向走去。
来时五个人,满怀憧憬与不安。
归时仅四人,带着财富与残图,还有……永远无法弥补的伤痛与失去。
我们逃出了生天,却把最重要的一部分,永远埋葬在了那座辽墓之中。盗墓贼的路,从来都是用鲜血铺就的。而这,仅仅只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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