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八,雪后初晴。
虽然久违的太阳终于露了脸,但化雪时的天气反而比下雪时更冷。
白鹿书院原本铺着青石板的山道,因为积雪消融,变得有些湿滑泥泞。
书院的学子们大多都已收拾行囊,准备回家过年。但也有一部分离家太远,或者像牛大力那样家中贫寒、为了省路费而选择留校的学子。
此时,牛大力正带着几个受了赵晏资助的寒门子弟,在山门口清扫残雪。他们身上穿着赵晏送的新棉袄,干劲十足,脸上洋溢着一种虽然清贫却踏实的笑容。
“大力哥,这雪扫干净了,等赵师兄回来,就能好走些。”一个学子呵着白气说道。
“那是!”牛大力挥舞着大扫帚,“咱们没啥本事,也就这点力气活能帮师兄分忧了。”
就在众人说说笑笑间,一阵急促而嘈杂的马蹄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闪开!闪开!都把路让开!”
几个身穿锦衣、骑着高头大马的豪奴,手里挥舞着马鞭,气势汹汹地冲上了山道。他们一边驱赶着路边的行人,一边大声吆喝,仿佛这官道是他们家开的一样。
紧随其后的,是两辆装饰极其奢华的四轮马车。
马车通体用上好的紫檀木打造,车厢上雕刻着繁复的云纹,车顶四角垂挂着金铃,随着车辆的颠簸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更夸张的是,车轮上竟然还包着一层厚厚的软皮,以此来减少震动。
而在马车后面,还跟着两辆拉货的大车,上面堆满了箱笼,看那沉甸甸的样子,怕是搬家也不过如此。
“这是哪来的大人物?”牛大力等人不得不退到路边的草丛里,看着这夸张的阵仗,心中暗暗咋舌。
车队在书院的山门前停了下来。
前面的几个豪奴立刻跳下马,飞快地跑到第一辆马车前,并没有急着开车门,而是先从怀里掏出一块雪白的绒毯,铺在了满是泥泞的地上。
紧接着,又有两个侍女端着金盆和香炉走了下来,对着空气一阵喷洒。
一种浓郁到有些刺鼻的奇香,瞬间盖过了山间原本清新的草木气息。
“这……这是在干嘛?”牛大力看得目瞪口呆,“做法事吗?”
就在这时,车门缓缓打开。
一只穿着粉底朝靴、绣着金线的脚,小心翼翼地踩在了那块绒毯上。
随后,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年走了下来。
这少年生得倒是唇红齿白,颇为俊俏,只是那一双吊梢眼破坏了整体的美感,显得有些刻薄。他身穿一件名贵的狐裘大氅,里面是苏绣的锦袍,腰间挂着琳琅满目的玉佩香囊,手里还捏着一块洁白的手帕,紧紧地捂在鼻子上。
他皱着眉头,眼神嫌恶地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发出了第一声抱怨。
“这是什么鬼地方?到处都是烂泥,脏死了。”
少年的声音尖细,透着一股子高高在上的傲慢。
“少爷,您忍忍。”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赔着笑脸凑上来,“这南丰府毕竟是乡下地方,比不得咱们建昌府,更比不得京城。老爷说了,让您来这白鹿书院是‘游学’,历练心性的。”
“历练个屁!”少年骂了一句,“这种猪圈一样的地方,能历练出什么来?我刚才一路走来,连空气里都飘着一股子穷酸气!”
他说着,目光正好扫到了站在路边、手里拿着扫帚的牛大力等人。
牛大力他们虽然穿了新棉衣,但这棉衣样式普通,又是粗布面料,再加上刚才扫雪弄脏了些许,在这位锦衣少年的眼中,简直就跟乞丐没什么两样。
“看什么看?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少年用手帕扇了扇风,仿佛牛大力他们的目光会弄脏他的衣服,“离本少爷远点!一身的汗臭味,熏死人了!”
牛大力是个直肠子,听到这话,脸色顿时涨红,忍不住上前一步:“这位公子,这里是书院,是读书的地方。你要是嫌脏,大可以不来!”
“哟呵?还敢顶嘴?”
少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上下打量了牛大力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读书?就凭你们这副穷酸样,也配读书?”
他转过身,对着身后的豪奴大声说道:“告诉他们,本少爷是谁!”
管家立刻挺直腰杆,傲然道:“竖起你们的耳朵听好了!这位是魏子轩魏少爷!咱们老爷是前任国子监司业,清流领袖!魏少爷那是书香门第,名门之后!”
魏子轩?
牛大力等人虽然不知道魏子轩是谁,但“国子监司业”这几个字的分量他们还是听得懂的。那可是京城里管教育的高官,比这南丰府的提学道还要大得多。
魏子轩享受着众人震惊的目光,轻蔑地冷笑一声:“听懂了吗?读书是神圣的,是要焚香沐浴、衣冠楚楚才能读的雅事。像你们这种为了几两碎银子、为了所谓的功名利禄而读书的人,简直就是对圣贤书的亵渎!”
“寒门难出贵子,井蛙不可语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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