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1年秋的中原,太阳像块烧红的铜盘倒扣着。土路烤得裂满细纹,补丁摞补丁的布鞋踩上去,烫意直钻脚心。刘玥悦扶着邬世强的胳膊,每走一步都晃悠悠。小腿被晒得发僵,汗珠子砸在地上,连个水印都没留下就蒸发了。喉咙干得像塞了枯稻草,咽口唾沫都疼得钻心。
邬世强的状态更糟。本就体虚的他,脸色白得像浸了水的纸。蓝色知青服后背全被汗浸透,贴在脊背上,勾勒出单薄的轮廓。走几步就弯腰咳嗽,肩膀抖得厉害,却还硬撑着把大部分重量扛在自己身上。
“再走会儿,说不定前面有树荫。”他声音干哑,刚说完又咳了两声。抬手擦嘴角时,指节泛着白。
玥悦刚要应声,眼角瞥见路边枯树下缩着个人影。她拽了拽邬世强的衣角,两人放慢脚步凑过去。看清是个穿蓝布补丁衫的老人,正蹲在地上,手里攥着块灰褐色的东西往嘴里塞。那是块树皮,边缘还带着没清理干净的木刺。
说实话,那树皮看着就硌得慌。老人头发半白,胡乱挽在脑后,脸颊凹陷,颧骨高高凸起。眼角的皱纹里嵌满尘土,咀嚼时肩膀一抽一抽的。嘴角沾着细碎木屑,每咽一口都要闭紧眼睛,像是在受极大的罪。风一吹,干涩的木头味混着淡淡的汗味飘过来,玥悦心里猛地一揪。
“婆婆,您怎么在吃树皮啊?”玥悦的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心疼。
老人猛地抬头,眼里先闪过一丝惊恐。看清是两个半大的孩子,才缓缓松了口气。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水光,声音像砂纸磨木头,每说一个字都费劲。“娃啊,不吃这个吃啥?”她举起手里的树皮,“旱了大半年,地里连草都长不出来。逃荒路上能找到块没被人啃过的树皮,就已是老天爷开恩了。你看,这树皮还算嫩,嚼碎了能填肚子。”
玥悦盯着那块粗糙的树皮,指尖突然发凉。她想起自己被父母推下坡那天,也是这样饿到发慌。怀里只有半块硬邦邦的窝窝头,胃里空荡荡的,连呼吸都没力气。那种滋味,她比谁都清楚。
就在这时,衣角被轻轻拽了一下。玥悦回头,看见个五岁左右的小男孩站在身后。穿件明显不合身的小棉袄,袖口盖过手背,领口磨得发亮。头发枯黄,乱糟糟贴在头皮上,脸上满是灰尘。但一双眼睛又大又圆,像藏着两颗沾了土的黑葡萄,正怯生生盯着她口袋里露出的糖纸。
那是早上从空间拿的水果糖,她没舍得吃,一直揣在兜里。
邬世强放缓了语气,尽量让自己听起来温和。他看得出来,这孩子怕生,攥着衣角的小手都在微微发抖。“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男孩往后缩了缩,嘴唇动了动没敢说话。眼睛还死死盯着那截糖纸,喉咙不自觉地滚了一下。蹲在地上的老人叹了口气,替他回答:“这娃叫小石头,跟他娘在逃荒路上挤散了。我见他可怜,就带着他一起走。可我这把老骨头,自己都顾不上,哪还能护着他啊。”
“娘……”小石头听到“娘”字,眼圈瞬间红了。大大的眼睛里蓄满眼泪,却强忍着没掉下来。攥着衣角的手更紧了,指节都泛了白。他抬头看了看玥悦,又飞快低下头,小声说:“我……我能找水,还能听动静,我不白吃东西。”
玥悦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疼得发紧。她想起自己被父母抛弃那天,也是这样孤零零的。看着他们牵着弟弟的手越走越远,连回头都没回头。她蹲下身,平视着小石头,尽量让笑容温和些。“你别怕,我们不是坏人。”
说着,她拉了拉邬世强的衣角,示意他挡住远处可能投来的视线。邬世强立刻会意,往前站了半步,不动声色地把玥悦和小石头、王婆婆挡在身后。玥悦闭上眼睛,心里默念“窝窝头”。这是她早上从空间食品区拿的,还带着点温热的麦香。再睁开眼时,手里已经多了两个松软的窝窝头,触感温热,麦香直往鼻子里钻。
她又摸出颗水果糖,糖纸在阳光下泛着花花绿绿的光。这是空间日用品区随手拿的,本想自己含着润喉咙,现在却觉得给小石头更合适。“婆婆,您吃这个,比树皮好吃。”玥悦把一个窝窝头递到老人手里,又把另一个塞给小石头。“小石头,这个给你,还有糖,很甜的。”
王婆婆捧着窝窝头,愣了足足半晌才反应过来。她颤抖着伸出手,指尖触到窝窝头的温热和柔软,眼泪瞬间掉了下来,混着嘴角的木屑往下淌。“娃啊,这……这是真的窝窝头?”她咬了一口,松软的口感在嘴里散开,麦香裹着暖意滑进胃里。老人哭得更凶了,“我都三天没正经吃口饭了。上次吃白面窝窝头,还是过年的时候!这东西比金子还金贵啊!”
小石头捧着窝窝头,看了看玥悦,又看了看手里的食物。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眼睛一下子亮了,像发现了宝贝。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却在吃到一半时突然停住,把窝窝头递到王婆婆面前。“婆婆,你吃,我不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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