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渊基地最深处,一处天然形成的、仅容数人转身的狭小石室。入口被厚重的毛毡帘子遮挡,外面有两名绝对可靠的警卫把守。石室内,三盏特意调暗的煤油灯,将三张凝重的脸映照得明暗不定。
赵卫国、林静婉、沈怀瑾。
中间的石台上,摊开着那本恶魔般的记录本,以及墨离带回的血迹棉签、脚印拓样(用软泥取得),还有那枚特殊的弹壳。
气氛沉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空气里弥漫着旧纸张、血腥、火药和岩石本身阴冷潮湿的混合气味。
“……事情就是这样。”林静婉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清晰,“记录本出现在军区正常渠道送来的药箱夹层。药箱封条完好,运送的民兵是可靠的老交通员,路上没有异常停留。军区那边的交接记录和我们的入库清单,暂时还没有时间去核对。但东西,确确实实出现在我们这里了。”
赵卫国盯着那本记录本,牙关紧咬,腮帮子的肌肉一鼓一鼓。他拿起记录本,粗糙的手指翻过那些烧焦污损、写满死亡数据的页面,虽然看不懂日文,但那潦草字迹间透出的冰冷与疯狂,依然让他感到一阵生理性的厌恶和寒意。
“沈先生,这上面……到底写了什么要命的东西?”他问,声音沙哑。
沈怀瑾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布满了血丝,既有熬夜研究的疲惫,更有深入骨髓的惊骇。他深吸一口气,尽量用平直的语气,却依旧难以抑制声音的微颤:
“这是一本混合记录。前半部分,是黑石峡‘特种弹’(芥子气与路易氏剂混合毒剂)在不同气象条件下的‘效能评估’,以及对……对‘试验体’(就是我们救出的那些乡亲)的‘初期反应观察’。后半部分,笔迹略有不同,似乎是转到了另一个地点继续记录,主要内容是……是‘防疫给水研究’。”
他顿了顿,翻开其中一页相对清晰的图表:“这里记录的是对本地(潞安地区)啮齿动物及寄生跳蚤携带鼠疫杆菌变种的分离与培养数据。他们不仅分离出了菌株,还在尝试通过连续传代,增强其毒力和对干燥环境的抵抗力。”
又翻过一页,上面画着简陋的投放器草图:“这是设想中的‘细菌战剂’投放装置草图,利用改造的炮弹或航空器,投放感染了强毒鼠疫杆菌的跳蚤或受污染谷物。”
最后,他指向几页粘在一起、边缘焦黑的纸:“这几页提到了‘样本交换’和‘实战数据验证’,与哈尔滨的‘防疫给水部’(即731部队)有明确关联。黑石峡的毒气实验数据,似乎也被作为‘辅助研究’报送了过去。”
赵卫国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眼珠子都红了:“这群披着人皮的畜生!拿活人试毒不够,还要撒瘟病?!”
林静婉按住他的手臂,示意他冷静,但她的脸色同样苍白:“更麻烦的是,这本东西出现在我们这里。如果是敌人故意放的,目的无非几个:栽赃我们拥有或试图获取细菌武器技术,离间我们与上级或其他友军的关系,或者……以此作为诱饵或要挟。”
“墨离那边的情况呢?”赵卫国转向林静婉。
“墨离在野狼峪遭遇伏击,对方身手装备与瓦窑沟灭口的应是同一批人,很可能就是南造云子的‘竹机关’。他们出现在野狼峪,要么那里是他们的一个秘密据点,要么……他们也在监视野狼峪里的东西。”林静婉将墨离带回的血迹棉签和脚印拓样推到沈怀瑾面前,“沈先生,你看看这个。”
沈怀瑾仔细检查棉签上的微量血迹,又对比了脚印拓样,眉头紧锁:“血迹……血型初步判断是O型,但红细胞形态有些……异常,具体需要更专业的设备分析。这脚印的靴底纹路,我从未见过,不是日军的制式军靴,也不是常见的山地靴或劳工鞋。这种密集的菱形和波浪复合纹路,似乎是为了兼顾防滑、静音和减少泥土附着而特殊设计的。”
他拿起那枚弹壳:“而这枚弹壳的材质和底火刻痕,也与常规弹药不同。综合来看,袭击墨离的这支小队,装备来源非常特殊,可能并非日军常规后勤体系供应,更像是……某个拥有独立研发和生产能力的小型秘密单位专门定制的。”
“南造云子从上海带来的班底,或者她能够调动的特殊资源。”林静婉总结道,“现在情况很清楚了:有一支高度专业化、装备精良的敌方特种小队(竹机关)已经潜入我们周边活动,目标很可能指向我们和野狼峪的秘密。同时,这本足以引发轩然大波、甚至国际争议的细菌战记录本,被不明势力通过我们的补给渠道送到了我们手上。这两件事,极有可能相互关联。”
赵卫国沉默良久,猛地抬头,眼中射出决断的光:“两条线,都得查!但方法要变!”
他伸出两根手指:“第一,记录本这条线,不能声张,但也不能不查。林顾问,你以清点药品、核对账目的名义,秘密联系军区后勤部门的可靠同志,旁敲侧击,看最近药品收发环节有没有异常,或者有没有其他单位也收到过类似‘夹带’。要绝对小心,不能让人察觉我们在查什么。这本东西,你和沈先生继续研究,把里面所有能翻译、有价值的信息,特别是涉及具体地点、人名、部队番号、时间节点的,全部秘密抄录下来,原件……妥善藏好,非到万不得已,不能拿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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