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印机吐出最后一份合同，纸边还带着微温。我把它抽出来，顺手塞进文件夹，咔嗒一声扣上搭扣。走廊那头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门口。
门被推开，陈老板穿着深灰夹克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个帆布包，往会议桌对面一放，整个人往椅背一靠，动作熟稔得像来收账的。
“李总，事儿都办完了？”他点起一支烟，火苗窜上来的时候眯了下眼，“听说你把那几间老铺子全拿下了？动作挺快。”
“刚签完。”我说，“十间，产权清清楚楚。”
他吐出一口烟，慢悠悠道：“行啊，地拿下了，接下来是不是该翻新了？”
我点头：“是得动了。可现在资金压在土里，建材这块儿想省点。”
他眉毛一挑：“省？怎么省？赊？”
“不赊。”我摇头，“我们对赌。”
他愣了下，烟灰差点落在裤子上，赶紧弹了弹：“对赌？赌什么？瓷砖还能返利不成？”
“不是返利。”我打开手机，调出“哲远租房”的后台界面，推到桌前，“你看，注册用户三百一十二，待入住意向八十七，月均缴费记录完整。这还是没公开宣传的数据。”
他凑近看了两秒，又坐回去：“年轻人，三百户听着不少，可你这地方破成那样，能租出去就不错了，还想溢价？”
“我不溢价。”我手指敲了敲屏幕，“但我敢说，旧改草案一公示，这片区域租金至少涨三倍。三年内，租赁总收入不会低于五千万。”
他冷笑：“嘴上说得漂亮，谁信？”
“你不信没关系。”我把手机收回口袋，“我们签个协议：这批建材按市场价八折供货，你先垫货，我三个月内付首期款。若三年总租赁收入没到五千万，差多少我补你多少；要是到了，这单直接按八折结算，一分不多要。”
会议室安静了几秒。
他盯着我看，像是在判断我是不是疯了。
“你拿什么担保？”他终于开口，“就凭一个APP？”
“凭十份刚签完的产权合同。”我从文件夹里抽出那叠纸，轻轻放在桌上，“你可以去查，每一份都带公证编号。我不是空手套白狼，我是用未来的现金流换今天的成本压缩。”
他沉默了一会儿，伸手翻开第一页，看了看，又翻下一页。看完后合上，抬头问我：“你要多少货？”
“第一批两百平样板间，瓷砖、吊顶、电线、卫浴全套。”我说，“清单我已经让助理发你邮箱了。”
他掏出手机划拉两下，瞄了一眼：“量不大，但品类杂，利润薄。你要真敢签那个对赌协议，我倒是可以考虑。”
“协议我可以现在就拟。”我说，“不过有个条件——货必须按标号批次留样，验收不合格当场退。”
他笑了：“你还怕我给你掺假？”
“不怕。”我说，“但我得对得起将来住进来的人。”
他盯着我看了几秒，忽然把烟摁灭在桌角的烟灰缸里：“行，我签。”
我起身走到白板前，拿起笔写下条款要点。
他看着我写，忽然说：“你这招够狠。”
“不是狠。”我继续写着，“是逼自己把事儿做成。我要是三年做不到五千万收入，说明我根本不配做这行。”
他站起身，绕到我这边，看了看条款，提笔在下方签字，落款日期，按了手印。
“八折。”他收起协议副本塞进包里，“希望你别让我亏钱。”
“我也希望。”我把自己的那份收好，“明天一早，工地见？”
“六点半。”他说，“我亲自带人送货，顺便看看你这‘未来五千万’到底长什么样。”
他走后，我没动，坐在原位，打开手机再次进入后台。新增报名信息跳了出来——313号用户提交申请，备注栏写着“教师，求安静房源”。
我盯着那条记录看了两秒，手指在屏幕上滑了一下，标记为优先审核。
办公室外有人说话，声音压得很低，听不清内容。应该是技术组在调试系统，最近总有人反馈登录延迟。
我拨通助理电话：“通知财务，准备首期货款预算，按八折算。”
挂了电话，我又打开建材清单核对了一遍，发现电线规格那里有个小标注被忽略了——原来是阻燃等级不够。
我立刻回拨过去：“等一下，电线换成ZB级，差价我认。”
刚说完，手机震动，是平台自动推送：**今日新增注册用户 +5**。
我放下手机，盯着会议桌中央那支签字笔。它横在刚才陈老板坐过的位置，笔帽朝外，像是随时准备再签一笔大单。
门外脚步声又响起来，这次更急。
门被拉开一条缝，小吴探头：“哲哥，测试环境跑不通，API对接卡在权限验证。”
我站起来，把手机塞进口袋：“现在去看。”
走到门口时，我回头看了一眼那支笔。
它还在那儿，没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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