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令人心神撼动的是其散发出的气息。极致空灵的“净”意。仿佛汇聚能洗涤一切污浊业障、安抚一切躁动妄念、照亮一切迷茫黑暗。仅仅是那气息随着乐游走近而弥漫开来,靠近的云霄便感觉紫府中翻腾不休的怨愤杀意如同被清泉冲刷,为之一滞,那焚烧五脏六腑的悲痛心火,也似乎被清凉的光辉拂过,传来一丝久违的、微弱的舒缓。
“此物,我称其为‘三光琼浆饮’。” 乐游将琉璃盏分别轻放在三霄面前,玉质托盘与琉璃盏底接触,发出极其轻微的、悦耳的“叮”声。“饮下它,或许不能消除你们的悲伤,也不能解决你们的仇怨,但至少……可以让你们暂时从这足以焚毁自身的激烈情绪中脱离片刻,获得一丝喘息与清明。灵台清明,方知进退,方能看清……脚下的路,究竟通往何方。”
他的话语意味深长,既是安慰,也隐含着告诫。
云霄看着眼前这杯仿佛盛装了整个星空光明的琼浆,那冰冷决绝的眼神,终于出现了一丝细微的波动。她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磅礴而温和的净化安抚之力,那正是她此刻濒临崩溃的元神所急需的。她伸出纤手,小心翼翼地捧起了琉璃盏。
触手是一种恰到好处的微凉,那冰凉透过薄如蝉翼的琉璃盏壁传来,却奇异地让人有种提神醒脑的清爽。更奇妙的是,那琼浆中纯粹的光明道韵,竟能透过盏壁,丝丝缕缕、持续不断地渗入她的掌心劳宫穴,再循着经脉缓缓上行,所过之处,那些因气血逆冲、悲愤淤塞而隐隐作痛的经络,竟传来一阵舒畅的松弛感。
她不再犹豫,将琉璃盏凑近唇边,轻轻抿了一口。琼浆入口的瞬间,几乎没有任何实质的味觉冲击,没有甜,没有酸,没有苦,只有一种难以形容的、被光包裹浸润的极致舒适感。这口“光”顺着喉咙滑下,并未落入胃肠,而是仿佛直接化开,化为无数道清凉交织的细流,瞬间涌向四肢百骸的每一个角落,更有一股最精纯、最柔和的光明之力,如同涓涓暖流,直冲她剧烈动荡、蒙尘染煞的紫府元神!
光流所过之处,如同旭日东升,照亮一切阴霾。那因兄长惨遭毒手而积攒的、几乎要凝结成实质的浓烈怨气与血煞,在这至高光明的冲刷与净化下,如同积雪遇到阳光,开始丝丝缕缕地消融、淡化。那几乎要将她元神都焚烧殆尽、让她理智全无的悲愤之火,在这光明之力的抚慰与冷却下,虽然未曾熄灭,但不再那么狂暴肆虐,变得“可控”起来。
一股难以言喻的清明与宁静感,如同久旱龟裂的大地逢遇甘霖,悄然浸润了她那干涸、刺痛的心田。她感觉自己混乱如同暴风漩涡的思绪,开始变得清晰,条理逐渐浮现;那恨不得立刻,不管不顾布下最凶险的大阵与仇敌拼个同归于尽的疯狂念头,也似乎不再那么急迫和不可控制,虽然依旧存在,却仿佛被一层柔韧的光明薄膜暂时隔开,让她能够以更“冷静”的视角去审视。刻骨的悲伤依旧沉甸甸地压在心头,不曾减少分毫,但那种足以让她彻底失去理智、坠入魔道的狂暴情绪,确实被这杯奇异的琼浆暂时而有效地安抚、隔离了。
碧霄和琼霄见状,也各自捧起琉璃盏,带着几分急切与希冀,饮了下去。
效果是显而易见的。碧霄那几乎要化为实质喷薄而出的怒火与焦躁,如同被泼了一盆带着光明的冰水,明显收敛、沉淀了许多。她依旧紧握双拳,身体微微颤抖,但眼神中的狂乱与赤红褪去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冰冷的恨意,虽然依旧危险,却不再那么盲目。她长长地、颤抖着呼出一口气,仿佛要将胸中的郁结全部吐出。
琼霄的反应则更为直接。饮下琼浆后,她浑身一颤,随即一直强忍的、压抑在喉咙深处的呜咽终于变成了放声的痛哭。但这痛哭与之前的绝望呜咽不同,更像是一种情绪得到疏导和安抚后的宣泄。泪水滂沱而下,她却轻轻舒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肩膀松垮下来,脸上除了悲伤,多了几分宣泄后的疲惫,以及一丝被光明洗涤后的微弱清明与平静。
良久,云霄率先放下已然空了的琉璃盏。盏底干干净净,不留丝毫残渍,仿佛那琼浆本就是光,饮尽即散。她闭目凝神片刻,再睁开眼时,眼中的血丝似乎淡去了一些,虽然悲痛与决绝依旧,但那令人心悸的混乱与疯狂已然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淀下来的、冰冷的坚定。
她转向乐游,再次敛衽一礼,这一次,姿态更加郑重,声音也平稳了许多,虽然依旧沙哑:“多谢乐游师叔厚赐。此饮……确有无上神效,涤尘净念,安抚元神。云霄感觉……好多了。”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若非这杯“三光琼浆饮”及时抚平了她们即将失控的心神,她们姐妹三人,恐怕在踏出这山谷之前,就会因为悲愤过度而走火入魔,或者被劫煞之气彻底侵染,沦为只知杀戮的疯魔,那样不仅报不了仇,反而会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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