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日。
都灵君指间的冰刃再次刺入心口,动作因长久的神力损耗与痛楚而略显滞涩。三滴璀璨的心头血逼出,他的身形微不可查地晃了一下,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他如常地将神血滴落在凛殊心口,运转所剩无几的神力,小心翼翼地护持着那片脆弱的生机。
他能感觉到,那毁灭性的雷纹在这些时日的温养下,确实被削弱了一些,但凛殊的生命气息依旧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熄灭。希望如同指间沙,越是紧握,流失得越快。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他神骨都压垮的无力感,在寂静中蔓延。
他没有注意到,在他全神贯注输送神力时,榻上之人那浓密睫羽,几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
当最后一丝神力耗尽,都灵君疲惫地收回手,靠在榻边,闭目调息。心口的空洞与神魂的虚弱让他前所未有地清晰感受到“失去”的威胁。
就在这时,那位古仙医魄被召了进来。老仙医仔细检查了凛殊的状况,眉头越皱越紧,半晌,他收回手,对着都灵君,沉重地摇了摇头。
“陛下……老朽无能。”老仙医的声音带着真实的惋惜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心脉虽暂稳,但神魂受损过重,本源魔气与天雷毁灭之力交织……已非心头血所能挽回。四十九日恐也……无力回天了。”
“无力回天”四个字,如同最终的丧钟,在都灵君耳边轰然炸响。
他猛地睁开眼,银眸中血丝遍布,死死盯着老仙医:“你说什么?!”
强大的威压不受控制地倾泻而出,整个仙苑都在颤抖。老仙医被压得几乎喘不过气,却还是硬着头皮道:“陛下节哀……或许,准备后事……”
都灵君周身的神光剧烈波动,冰寒与暴戾的气息交织,仿佛随时会毁灭周遭一切。他看向榻上依旧“昏迷”的凛殊,那双总是掌控一切的眼眸,第一次出现了近乎崩溃的裂痕。
他耗费心力,折损本源,忍受剜心之痛,守了四十八个日夜,换来的竟是这样一个结果?
无力回天……
不!他不允许!
就在都灵君情绪即将失控的边缘,老仙医似乎承受不住威压,匆匆告退。仙苑内再次只剩下他们两人。
死一般的寂静中,榻上传来一声极其微弱、仿佛用尽全部力气的呻吟。
都灵君瞬间收敛了所有外泄的气息,猛地扑到榻边,紧紧抓住凛殊冰冷的手。“凛殊?”他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和希冀。
凛殊的眼睫艰难地颤动了几下,终于缓缓睁开了一条缝。那双曾经炽烈如火的眼眸,此刻黯淡无光,空洞地望着虚空,仿佛焦距都无法凝聚。
“……”他嘴唇翕动,发出几个破碎的气音。
都灵君俯下身,将耳朵贴近他的唇边。
“……两……不相欠……”依旧是这四个字,气若游丝,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决绝。
说完,凛殊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眼睛缓缓闭上,头无力地偏向一侧,气息变得更加微弱,几乎感知不到。
都灵君僵在原地,抓着凛殊的手无意识地收紧,指节泛白。
两不相欠……
他到此刻,念念不忘的,还是“两不相欠”!
看着凛殊那了无生趣、一心求死的模样,听着那如同诅咒般的四个字,都灵君只觉得自己的心脏,比被冰刃刺穿时还要痛上千万倍。那是一种被彻底否定、被彻底抛弃的痛。
他以为用自己的心头血可以挽回,可以重新建立起联系。
可凛殊用他的“无力回天”和最后的“两不相欠”,给了他最沉重的一击。
原来,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在掌控之中。
原来,当他终于开始在意时,对方已经……不要他了。
都灵君缓缓低下头,银色的发丝垂落,遮住了他脸上的表情。只有那紧紧握着凛殊的手,和微微颤抖的肩膀,泄露了他此刻内心是何等的天翻地覆。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而装昏迷的凛殊,在彻底闭紧双眼的黑暗中,感受着都灵君那无法掩饰的颤抖和绝望,心中涌起的,不是报复的快意,而是一种夹杂着无尽酸楚的、冰冷的平静。
他终于,也让这位高高在上的天帝,尝到了何为……求而不得,何为……痛彻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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