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沉,冰原神殿深处的寒气如同无形的鬼魅,顺着殿宇的缝隙钻进来,却被偏殿里三盏跳动的烛火稳稳挡在门外。橘黄色的光晕温柔地铺满地面,将石壁上的斑驳纹路晕染得模糊不清。众人忙活了大半日,又是寻灵果又是备吃食,见水灵眉宇间渐渐染上倦意,便心照不宣地各自散去,临走时还细心地为两人掩好了殿门。偌大的偏殿里,只剩夏燚守在水灵床边,烛火摇曳间,将两人的影子轻轻叠在冰冷的石壁上,那画面温柔得像一幅精心绘就却舍不得触碰的水墨画。
夏燚缓缓起身,脚步放得极轻,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生怕惊扰了这份难得的静谧。他走到殿门边,再次确认门栓已拴好,才转身走向床边。石桌上摆着赵虎傍晚寻来的一篮灵果,色泽鲜亮,透着淡淡的果香。他俯身,小心翼翼地从篮子里挑了颗最红最饱满的赤焰果,用干净的兽皮反复擦去表面的露水,指尖触到果皮时,能感受到一丝微凉的韧性。他怕果皮太硬,会累着水灵,便指尖凝起一丝微弱的正气,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轻轻将果皮从顶端剥开,顺着纹路一点点撕去,动作细致得如同在雕琢一件稀世珍宝,最终只留下内里饱满多汁、泛着莹润光泽的果肉。
“来,尝尝这个,”他半蹲在床边,手掌微微拢起,将剥好的果肉稳稳递到水灵嘴边,声音放得比烛火的火苗还要轻柔,生怕音量稍大就会惊到她,“赵虎说这叫赤焰果,秘境里难得一见,吃着清甜,还能帮你补点气血。”他的眼底布满了连日来熬夜的红血丝,疲惫如同细密的蛛网缠在眉宇间,却被他刻意压得严严实实,只余下满满的疼惜,像潮水般漫过眼底。
水灵微微侧过头,眼帘轻抬,露出一双清澈却带着几分虚弱的眸子。她张嘴轻轻咬了一小口果肉,牙齿触到果肉的瞬间,清甜的汁水便在舌尖炸开,带着一股淡淡的暖意,顺着喉咙缓缓滑进心底,驱散了些许体内的阴寒。她抬眼望着夏燚专注的侧脸,他的睫毛很长很密,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浅浅的阴影,恰好遮住了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有疼惜,有不舍,还有深深的无力感,只留给她一副温柔的假象。
“好吃……”她轻声开口,声音依旧带着几分病后的虚弱,像风中轻轻颤动的丝线,却藏不住眉眼间的笑意,“比我以前一个人在秘境里吃的那些干涩野果,甜多了。”“喜欢就多吃点。”夏燚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浅淡的笑容,可没人知道,他垂在身侧的指尖却悄悄收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也压下了心底翻涌的酸涩。他又递过一块果肉,目光落在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唇上,心里像被一把钝刀反复割着——这舌尖的甜,她还能尝多久?这眼底的笑,他还能看多少天?每一个念头,都像一根针,扎得他心口发疼。
水灵含着果肉,目光落在夏燚的下巴上,忽然伸出手,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轻轻碰了碰他下巴上冒出的青色胡茬,粗糙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带着几分陌生的烟火气。“你都好久没打理自己了,”她的语气里带着点小小的嗔怪,像撒娇的孩童,眼神却软得像一汪春水,漾着满满的心疼,“瞧着就像个没人管的邋遢野人。”
夏燚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反手轻轻握住她微凉的手,将那只小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他的脸颊因常年习武,带着一股恰到好处的温度,刚好能暖着她冰凉的指尖。“等你好了,我就好好收拾收拾自己,”他看着她的眼睛,说得无比认真,仿佛这不是一句虚无的承诺,而是不久后就能兑现的约定,“到时候我带你去秘境最南边的星河谷,那里的星空是最美的,比张磊相机里拍的还要璀璨,能把整个夜空都照亮。”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话有多违心。他怕,怕等不到水灵好起来的那一天;怕这短短半个月一过,就再也没机会对她说这些温言软语,再也没机会陪她去看那片星空。手心传来她指尖的温度,微弱却真实,像茫茫大海中救命的浮木,让他忍不住想要紧紧抓住,可又怕抓得太用力,会让这短暂的温暖瞬间消散,像泡沫一样无影无踪。
水灵何其聪慧,自然听出了他话里的勉强,却没有戳破这善意的谎言。她只是用指尖轻轻蹭了蹭他的脸颊,动作温柔得像在抚摸易碎的琉璃,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不用等我好起来,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阴毒的蛰伏,像一头沉睡的野兽,不知何时就会猛然醒来,将她彻底吞噬。可此刻,她只想暂时抛开所有的恐惧和绝望,沉溺在这份难得的温暖里,不去想遥远的以后,只珍惜眼前的每一分每一秒。
夏燚喉结用力滚动了一下,强压下喉咙里涌上的哽咽,将她的手贴得更紧,仿佛要将自己的温度尽数传递给她。他缓缓俯身,额头轻轻抵着她的额头,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鼻尖,鼻间萦绕着她身上独有的淡淡的草木香,那香气纯净而温柔,却又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阴寒气息——那是她体内阴毒的味道,像一根细小却锋利的刺,悄无声息地扎在他心口,每一次呼吸,都能感受到阵阵钝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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