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伟峰上任竞赛部部长的消息,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相对封闭的中国足球圈激起了远超足协内部的涟漪。媒体大多持欢迎态度,称这是“足协刮骨疗毒、启用硬汉的信号”;球迷群体中期待者有之,但更多的是观望和怀疑——“一个人能改变整个大环境吗?”;而圈内一些既得利益者,则对这位以“不讲情面”着称的前队长充满了警惕和不安。
正式报到那天,李伟峰没有搞任何排场,只身一人,提着一个简单的公文包,在唐龙的陪同下,走进了足协大楼。他依旧留着利落的短发,身材保持得如同现役球员,眼神锐利,步伐沉稳,那股久违的硬朗气息,与大楼里某些圆滑世故的氛围格格不入。
简单的欢迎仪式和人事交接后,李伟峰立刻扎进了竞赛部堆积如山的文件和数据中。他一反黄松时代封闭神秘的做法,要求下属将所有正在处理的重要事项、联赛运行的关键数据、以及历史遗留问题整理成册,直接报给他本人。这一举动,让一些习惯了按部就班、甚至有意隐瞒的下属颇感压力。
夜幕降临,足协大楼渐渐安静下来。大多数办公室的灯都已熄灭,只有竞赛部部长办公室和隔壁主席秘书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唐龙处理完手头的工作,泡了两杯浓茶,敲响了李伟峰办公室的门。
“李部长,还没休息?喝杯茶提提神。”唐龙将茶杯放在堆满文件的办公桌上。
李伟峰从一份关于上赛季裁判争议判罚的汇总报告中抬起头,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露出一丝疲惫但真诚的笑容:“唐秘书,别客气,叫我伟峰就行。这些材料,真是触目惊心啊。以前在外面看,觉得问题多,进来一看,才知道烂到什么程度。”
唐龙在他对面坐下:“所以才需要你这把‘快刀’进来。感觉怎么样?”
李伟峰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神色凝重:“千头万绪,但归根到底,核心问题就那几个字——假、赌、黑!黄松是抓了,但他只是冰山一角。赛程可以做手脚,裁判可以被影响,球员教练可以被收买……整个系统,从根子上缺乏对公平竞赛的敬畏和保障机制。”
“没错。”唐龙深表赞同,“这也是陈主席和我力主请你来的原因。我们需要的不只是一个事务官,更是一个能重新树立竞赛公平旗帜的旗帜性人物。对于如何根治这三大毒瘤,你有什么初步想法?”
李伟峰放下茶杯,目光灼灼:“光靠查、靠抓是治标不治本。必须建立一套让想做手脚的人不敢做、不能做、做了也容易被发现的制度。我琢磨了几天,有几个不成熟的想法,正好跟你这个智囊碰一碰。”
“愿闻其详。”唐龙坐直了身体,拿出了笔记本。
“第一,关于假球。”李伟峰伸出第一根手指,“过去打击假球,往往集中在参与假球的双方,但最受害的,常常是第三方,是那些因为假球结果而利益受损的其他球队。比如,A队和B队默契球,挤掉了C队的保级或升级名额。但C队往往投诉无门,缺乏有效的申诉渠道和证据支持。我的想法是,必须确保受害的第三方球队有明确、畅通的上诉权,并配套设立由法律、体育竞赛专家组成的独立仲裁委员会。 一旦有合理怀疑和初步证据,立即启动调查,调查过程透明,结果公开。让那些想打默契球的人有所顾忌,因为随时可能被其他球队盯上并举报。”
唐龙飞快地记录着,眼中露出赞赏之色:“这个角度非常准!把监督的力量从单纯的上级监管,扩展到利益相关的竞争对手,形成互相制约的网络。好!我建议,还可以设立高额的举报悬赏,鼓励知情人士,包括球员、俱乐部工作人员等内部人站出来。”
“对!就这么办!”李伟峰兴奋地一拍大腿,继续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针对赌球信息泄露和场外遥控。现在科技发达,比赛中更衣室、替补席有人用手机实时向外传递信息,甚至接收指令,并非不可能。我的想法是,在比赛开始前两小时至结束后一小时,对球员、教练、裁判及主要工作人员的活动区域(更衣室、替补席等)实施严格的手机信号屏蔽。 同时,由足协安排专人的保密电话,用于必要的紧急联络,并全程录音备案。 物理上切断最便捷的通讯渠道,增加内外勾结的难度和风险。”
“技术上是完全可行的。”唐龙肯定道,“这能有效杜绝‘直播’式传递信息,虽然可能会引起一些关于不便的抱怨,但为了比赛的纯洁性,这项措施值得强力推行。我们可以先从关键场次、夜场比赛开始试点。”
“第三点,可能更根本,也更难。”李伟峰伸出第三根手指,语气变得深沉,“就是人的问题。球员、教练、裁判员、甚至经纪人、球探,他们都是这个行业的基石,但也是最容易受到伤害和胁迫的群体。欠薪了怎么办?被逼打假球怎么办?遭遇不公判罚质疑无门怎么办?现在他们是一盘散沙,缺乏组织和保障。我的想法是,推动建立真正能代表这些足球从业人员利益的工会组织。 球员工会、教练工会、裁判工会等等。工会可以代表成员集体谈判薪资保障、维权,提供法律支援,同时也能进行行业自律,对害群之马进行内部监督和惩戒。让从业者有归属感、有保障,他们才能更有底气去拒绝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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