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四省田径邀请赛的检录区里,空气都带着股较劲的味道。河北队的选手穿着亮黄色赛服,肌肉线条像刻出来的;广西队的几个队员正用方言低声交流,眼神时不时扫向河南队的方向;重庆队的教练则拿着秒表,在跑道边来回踱步,眉头拧成个疙瘩。
苏凡站在河南队的队列里,胸前的号码布印着“豫-01”——这个编号代表着他是河南队的头号种子,也是本赛季河南短跑项目的最佳成绩保持者(10秒70)。他手里捏着瓶运动饮料,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瓶身的标签,目光落在远处的电子屏上:100米预赛分组表显示,他在第四组第六道,同组有河北队的张强,去年全国青年赛的第六名,最好成绩10秒69。
“别大意。”张指导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张强的后程比你狠,预赛别放太多,稳进半决赛就行。”
苏凡点点头,活动着脚踝。这次邀请赛,河南队给他报了60米、100米和4×100米三个项目,张指导的意思很明确:60米练前程,100米冲成绩,接力赛则磨合团队配合。而100米预赛,是他亮相的第一枪。
检录员开始点名,苏凡跟着队伍走向起跑线。张强就站在他旁边的第五道,个子比他矮些,但肌肉爆发力看着更足,正低头系着钉鞋带,鞋尖的钉齿闪着冷光。看到苏凡,他抬了抬下巴,嘴角勾起抹挑衅的笑:“省运会冠军?希望别让我失望。”
苏凡没接话,只是弯腰调整起跑器。他知道,这种跨省赛事,高手过招往往先比心态。省运会的金牌让他多了层光环,也成了对手的靶子,但这正是张指导让他来参赛的目的——在压力下练出平常心。
“各就各位!”
发令员的声音带着穿透力。苏凡深吸一口气,前脚掌踩在起跑器的踏板上,感受着塑胶跑道传来的弹性。他刻意让自己的起跑角度比平时放宽2度,这是针对张强前程快的特点做的调整,避免一开始就被拉开差距。
“预备——砰!”
枪声炸响的瞬间,苏凡的起跑反应时0.138秒,比省运会决赛慢了0.001秒。张强的反应更快,0.132秒,瞬间抢占了半个身位的优势。前30米,两人的步频都稳定在5.0次/秒,红色和黄色的身影几乎并驾齐驱,看台上的欢呼声浪像潮水般涌来。
60米处,电子屏显示张强用时6.68秒,苏凡6.70秒,差距0.02秒。张强的步幅开始加大,试图拉开距离,苏凡却不为所动,步频保持不变,只是借着呼吸调整,将核心力量悄悄收紧——他在等,等对手的爆发力出现断层。
80米标线闪过眼前时,张强的动作果然出现了细微的变形,步频降到4.9次/秒。苏凡抓住这个间隙,步频提升至5.1次/秒,像条灵活的鱼,瞬间缩小了差距。两人的肩膀几乎碰到一起,钉鞋摩擦跑道的“吱吱”声混在一起,像在较劲的齿轮。
最后10米,苏凡没有继续加速,反而收了收力。他能感觉到自己有足够的力量反超,但预赛没必要拼尽全力。他保持着与张强并行的姿态,直到冲线前的最后一步,才稍微前倾身体,以一个几乎看不见的优势率先过线。
电子屏上的成绩跳了出来:
豫-01 苏凡:10秒86,风速+0.8米/秒。
冀-03 张强:10秒88,风速+0.8米/秒。
差距0.02秒,一个鼻尖的距离。
苏凡扶着膝盖喘气,汗水顺着脖颈流进衣领。张强走过来,递过一瓶水,语气里的挑衅变成了正视:“你确实留力了。”
“半决赛见。”苏凡接过水,语气平静。
张指导在场边竖起了大拇指。10秒86的成绩,比苏凡的最佳状态慢了0.16秒,是标准的“小放水”,却恰到好处地赢了对手,既保留了体力,又给了对方足够的压力——这正是他们赛前制定的战术。
走出赛场时,河南队的队友围了上来,拍着他的后背欢呼。苏凡笑着点头,目光却看向了半决赛的赛程表。他知道,10秒86只是开始,真正的较量还在后面。
四省邀请赛的赛道,比省运会更宽,对手更强,但这正是他需要的舞台。就像张指导说的:“把每一场预赛都当成决赛来准备,把每一场决赛都当成预赛来放松。”
阳光透过体育馆的天窗,在跑道上投下明亮的光斑。苏凡的身影站在其中,像一颗正在积蓄力量的种子,等待着在更广阔的赛场上,破土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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