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中学的操场被临时改造成了运动会赛场,红色的塑胶跑道是前两年刚铺的,在秋日阳光下泛着新崭崭的光。看台上早已坐满了人,连操场边的老槐树上都爬了几个半大孩子,手里攥着皱巴巴的加油棒——谁都知道,今天的百米决赛藏着个“大惊喜”。
检录区里,七个穿着各色运动服的小伙子正互相打量。当大屏幕滚动播放参赛名单时,前三个名字后面跟着的“11秒32”“11秒56”“11秒41”还让大家相视而笑,觉得势均力敌。直到第四个名字跳出:
“周泽凯,李家村,个人最好成绩10秒99。”
人群瞬间安静,几道目光齐刷刷射向那个穿蓝色背心的高个男生。“不是吧,泽凯哥,你藏这么深?”有人咋舌,“这成绩能去市里比赛了,来咱镇运会炸鱼啊?”
周泽凯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就是想试试水,没想到……”
他的话没说完,屏幕上突然跳出第五个名字,后面跟着一长串头衔:
“苏凡,苏家村。本市纪录保持者、省纪录保持者、国家纪录保持者、亚洲纪录保持者。个人最好成绩:9秒88。”
空气仿佛凝固了。
七个小伙子你看我,我看你,脸上的表情从错愕到震惊,最后变成难以置信的茫然。周泽凯刚挺直的腰板“嗖”地弯了下去,10秒99的成绩在9秒88面前,像个笑话。
“亚洲……亚洲冠军?”有人结结巴巴地问,“是那个跑9秒88的苏凡?咱村那个苏凡?”
“除了他还有谁?”旁边的裁判大爷忍不住插话,手里的检录表都快捏皱了,“人家特意赶回来参加的,说是给咱镇运会添点彩。”
添点彩?这哪是添彩,这是降维打击啊!七个小伙子瞬间没了赛前的自信,一个个缩在角落里,连热身都没了劲头。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刹车声传来。苏凡穿着件简单的白色T恤,牛仔裤上还沾着点灰尘,火急火燎地从面包车上跳下来:“没迟到吧?睡过头了……”
他一路小跑冲进检录区,看到七个缩在角落的对手,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别紧张啊,”他笑着摆摆手,“我就是来玩玩,不算成绩的。”
可这话丝毫没起作用。周泽凯他们看着眼前这个穿着便装、笑容随和的男生,怎么也没法把他和“亚洲纪录保持者”的头衔联系起来——直到苏凡脱下外套,露出胳膊上隐约可见的龙形纹身,几人才猛地想起新闻里的画面,吓得往后又退了两步,自动给他让出一片“无人区”。
“各就各位——”
发令枪响时,苏凡甚至还没完全站直。他看着旁边七个如临大敌的对手,干脆放慢了脚步,几乎是用平常散步的节奏往前跑。步频慢悠悠的,步幅也收得小小的,像在自家院子里遛弯。
看台上的观众却炸开了锅。
“我的天!真的是苏凡!”
“他怎么跑这么慢?是不是在放水啊?”
“你懂啥,这叫拿捏!随便跑跑都比别人快!”
跑到50米处,苏凡甚至还侧头看了眼旁边奋力冲刺的周泽凯,笑着朝他挥了挥手。周泽凯被这波操作整懵了,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在跑道上。
最后10米,苏凡干脆停下脚步,借着惯性往前滑了几步,脚尖轻轻碰过终点线。
计时器上跳出的成绩让全场哄笑:10秒72。
这个成绩对苏凡来说是“放水”到极致,却比第二名周泽凯的11秒02快了近0.3秒。七个对手冲过终点后,没人关心自己的成绩,全都围了过来,眼神里带着崇拜和紧张,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苏凡哥,能……能给我签个名不?”一个戴眼镜的小个子递过笔记本,声音都在发颤。
苏凡刚接过笔,人群就像潮水般涌了过来。“我也要!”“给我签在衣服上!”“苏凡哥看这里!”看台上的观众、旁边的运动员、甚至连维持秩序的老师都挤了过来,瞬间把他围得水泄不通。
沈清若挤在人群外,看着被包围在中间的苏凡,他一边笑着说“别急,一个个来”,一边飞快地在各种东西上签名——笔记本、校服、运动水壶,甚至有人递来了玉米棒,让他签在包装纸上。
阳光穿过人群的缝隙,照在苏凡汗津津的额头上,他的手腕都签酸了,换了支笔继续写,嘴角却始终扬着。沈清若忽然想起他说过的话:“我跑这么快,不就是想让更多人知道,咱小镇也能出厉害的人吗?”
四个小时后,苏凡终于从人群里“突围”出来,手指被笔磨得发红,带来的四支笔芯全用完了,连口袋里的纸巾都被当成签名纸抢光了。他瘫坐在操场边的台阶上,接过沈清若递来的水,咕咚咕咚灌了大半瓶。
“累坏了吧?”沈清若帮他揉着胳膊,眼里带着笑意。
苏凡喘着气笑:“没想到我在镇上这么受欢迎……早知道不凑热闹了。”
话是这么说,他看着远处还在互相炫耀签名的孩子们,眼里却闪着光。小镇的赛道很短,观众很少,成绩也微不足道,但这一刻的热闹和骄傲,却和他在国际赛场上感受到的欢呼一样,沉甸甸的。
“走吧,”沈清若拉起他,“我妈炖了鸡汤,回去补补。”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苏凡回头望了眼那片红色的跑道,忽然觉得,不管跑多远,能回到这里,为家乡的赛道添一次彩,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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