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理会那些冠冕堂皇的表态,声音冷硬如铁,直接下达命令:
“各位,此行我们是代表区委前来督查的,废话我就不多说了,请立刻安排熟悉后山地形、特别是视频里那个路口位置的人带路,现在就去现场核查取证。”
“行了,没问题。”王副镇长连声应道,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转身对着门外喊道:“小张,快,带路,去后山。”
一个穿着迷彩服、皮肤黝黑、约莫二十七八岁的年轻小伙子应声跑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紧张和茫然:“王镇长,我……我来了。”
“快带督查室领导去后山,就是……就是石坪村后山的那个路口,你知道地方。”王副镇长急促地命令道。
“啊?后山?那个路口?”小张愣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和……一丝慌乱?但他很快反应过来,用力点头:“好的,跟我来。”
一行人迅速行动起来。
常镇长、王副镇长、国土所张所长、派出所李所长、带路的小张,再加上任崇超和裴文辉,组成了一支临时拼凑的“联合调查组”。
常镇长和王副镇长各自开了一辆沾满泥点的旧款桑塔纳,派出所李所长开着一辆警用面包车,任崇超则依旧开着那辆不起眼的老旧别克公务用车,裴文辉坐在副驾驶。
车队驶出镇政府大院,沿着坑洼不平的镇街,朝着镇子石坪村西北方向的后山驶去。
车窗外,低矮的丘陵连绵起伏,植被稀疏,裸露的黄土和灰褐色的岩石在冬日清冷的阳光下显得格外荒凉。
道路越来越窄,越来越颠簸,路况比来时更加恶劣,裴文辉紧紧抓着扶手,怀里的相机随着车身剧烈摇晃。
他目光警惕地扫视着窗外荒凉的山野,袖口内侧的执法记录仪早已开启,镜头无声地记录着一切。
任崇超紧跟在前面带路的桑塔纳后面,眼神锐利地盯着前方的路况和车辆。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却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裴文辉注意到,自从进入石坪镇,尤其是见到常镇长后,任崇超的情绪似乎就有些不对劲,那是一种压抑着的、混合着愤怒和失望的复杂情绪。
车队在崎岖的山路上行驶了大约二十分钟,前方带路的桑塔纳突然在一个三岔路口停了下来。
小张跳下车,指着左边一条更加狭窄、几乎被杂草覆盖的土路,对着后面喊道:“任主任,王镇长,就是这条路,往里走大概三四里地,就是那个路口了。”
任崇超停下车,推门下来。裴文辉也赶紧抱着相机跟了下去。常镇长、王副镇长等人也纷纷下车。
任崇超走到那条杂草丛生的土路入口,蹲下身,仔细看了看地面。
土路上有明显的、新鲜的、深深的车辙印,是那种大型车辆碾压留下的痕迹,与视频里渣土车的轮胎印极其吻合。
“走!”任崇超站起身,眼神一厉,对着小张命令道:“带路!”
小张应了一声,率先踏上那条土路,任崇超紧随其后,裴文辉端着相机,一边走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常镇长、王副镇长等人也连忙跟上,一行人排成一列,沿着狭窄的土路,朝着山坳深处走去。
山路崎岖难行,杂草丛生,碎石遍地。走了大约十几分钟,转过一个山坳,前方豁然开朗。
一片相对开阔的山谷出现在眼前,山谷两侧是陡峭的山坡,谷底地势较为平坦。
然而,当所有人的目光投向山谷深处时,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只见通往山谷深处的那条唯一的、狭窄的土路,在距离他们大约一百多米的地方,竟然……被一堆刚刚挖掘出来、还带着新鲜泥土气息的巨大土方,彻底堵死了。
那土方堆得像一座小山,足有两三米高,泥土湿润,颜色新鲜,显然是刚刚堆上去不久。
土方两侧还散落着一些碎石和断枝,将整条路堵得严严实实,别说汽车,就是人想爬过去,都非常困难。
“这……这怎么回事?!”王副镇长失声叫道,脸上写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国土所张所长快步走上前,蹲下身,抓起一把泥土仔细看了看,又抬头看了看土方堆的大小和位置,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新鲜的!绝对是刚挖的,时间……不会超过两小时,而且……这土方量……不是人工能堆出来的,肯定用了挖掘机。”
派出所李所长眉头紧锁,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四周寂静的山谷,手已经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的警械上:“有人……提前知道了我们要来,故意把路堵死了。”
常镇长脸色煞白如纸,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用惊恐的目光看向任崇超。
裴文辉的心猛地沉到了谷底,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他端着相机的手微微颤抖,镜头对准了那座突兀的、散发着阴谋气息的泥土小山。
果然,最坏的情况发生了。对方不仅知道了他们要来,而且……提前设好了障碍,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打草惊蛇”了,这是赤裸裸的警告。
他下意识地看向任崇超。
任崇超站在队伍最前面,背对着众人,面对着那座冰冷的泥土屏障。
他高大的身影在冬日的山风中显得有些孤寂,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和……愤怒。
他缓缓转过身。
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或严肃、或无奈、或狠厉表情的脸上,此刻却没有任何表情。
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睛,如同两口冰封的寒潭,里面翻涌着足以冻结一切的怒火和……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
他的目光,如同两把淬了冰的刀子,缓缓扫过常镇长、王副镇长、张所长、李所长……最后,落在了带路的小张那张同样写满震惊和慌乱的脸上。
他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一丝冰冷到极致的、带着血腥味的弧度。
他没有说话。
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足以将人碾碎的恐怖风暴,正在他那看似平静的表面下,疯狂地酝酿、积聚。
泄密了。
有人……提前通风报信了。
而且……就在他们这支“联合调查组”内部。
山谷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山风掠过枯草发出的呜咽声,如同鬼哭。
那座新鲜的泥土小山,在清冷的阳光下,散发着无声的嘲讽和冰冷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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