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叮铃铃——!”
办公室那部老式座机,毫无预兆地、尖锐地嘶鸣起来,那急促的铃声,如同警报般瞬间撕裂了秘书科的沉寂。
所有人的动作都顿了一下,张鹏超科长正叼着烟,对着屏幕皱眉,闻声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一把抓起听筒,声音带着一丝刻意压制的恭敬:“喂?秘书科。……啊,王主任……是,是,您说……”
王主任?!
裴文辉的心猛地一缩,他下意识地挺直腰背,目光死死锁定在张鹏超握着听筒的手上,那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张鹏超一边听着电话,一边嘴里飞快地应着:“……是,是,明白!……好的,好的!王主任您放心!马上,马上安排!……好!好!”
他放下听筒,动作有些僵硬,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脸上。
张鹏超的目光在办公室里飞快地扫视了一圈,最后,如同精准的探针般,瞬间锁定了角落里的裴文辉。
那眼神极其复杂,有凝重,有审视,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甚至……一丝难以言喻的……探询?!
“文辉。”张鹏超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却似乎比平时少了几分惯常的沙哑和不耐烦,多了一丝……公事公办的严肃:
“去王主任那一趟!现在!马上!”
轰——
裴文辉感觉自己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去王主任那?现在?为什么?是因为昨晚的事?还是因为他一个人值班?是因为……“办公室没人了”?
巨大的恐惧和强烈的忐忑如同冰火两重天,瞬间将他吞噬,他下意识地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想问什么,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看到张鹏超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断,看到裴敏投来的带着好奇和一丝幸灾乐祸的目光,看到李波镜片后那瞬间变得锐利如刀、充满了审视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的眼神。
他不敢再犹豫,猛地站起身,动作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僵硬和慌乱。
他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皱的衬衫领口,又飞快地扫了一眼自己桌上的物品是否摆放整齐,然后才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的狂跳,对着张鹏超点了点头:“是,张主任。”
他不再看任何人,转身,迈着有些虚浮的脚步,快步走出了秘书科办公室。
身后,那片蓝色的迷雾仿佛瞬间变得更加浓重,将他与那间充满压抑和窥探的办公室隔绝开来。
走廊里光线明亮,清晨的阳光透过高窗斜射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影。
裴文辉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他走到王建国主任办公室门前,那扇深色的、厚重的木门,此刻在他眼中,如同一道通往未知审判的门户。
他停在门前,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腔里那颗狂跳的心脏几乎要撞碎肋骨。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努力回忆着任崇超在督查室时教给他的规矩——敲门三声,力度适中,不卑不亢……
他抬起手,指关节在冰冷的门板上轻轻叩击了三下。
“咚……咚……咚……”
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
“进。”门内传来王建国主任那低沉、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
裴文辉感觉自己的手心里全是冷汗,他用力推开门,一股混合着高级木料、旧书报、淡淡墨香和一丝若有若无消毒水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
这味道,与秘书科那浑浊的蓝色烟雾截然不同,带着一种沉静、肃穆、甚至……令人心悸的威严感。
王建国主任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背对着门口,目光落在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上。
清晨的光线勾勒出他清癯而挺拔的侧影,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疏离感。
桌面上,文件堆积如山,如同连绵的丘陵,几份摊开的报告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批注。
墙角巨大的书柜里,塞满了各种厚重的书籍和文件盒,显得有些凌乱。
“王主任。”裴文辉站在门口,微微欠身,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王建国缓缓转过身,那双深邃平静的眼睛落在裴文辉脸上,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审视力量。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只有墙上挂钟秒针走动时发出的、极其微弱的“滴答”声。
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后,王建国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稳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文辉,来了?坐。”
裴文辉哪里敢坐,他连忙摆手:“王主任,我站着就好,您……您有什么指示?”
王建国似乎并不在意他的拘谨,目光扫过自己那略显凌乱的桌面和书柜,眉头极其轻微地蹙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
他抬起手,随意地指了指书柜的方向,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自然而然的、近乎吩咐家仆般的随意:
“没什么大事。我这边书柜和文件堆得有点乱。你……帮我收拾收拾,文件按时间顺序归类一下,书……按类别整理好。桌面上的东西……也简单归置一下,动作轻点,别弄乱了顺序。”
收拾……书柜和文件?
裴文辉彻底懵了,他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向王建国主任那张平静无波的脸,他预想过无数种可能——严厉的训斥?关于昨晚值班的质询?甚至……是某种形式的警告或处罚。
他唯独没有想到……竟然是……让他来……整理书柜和文件。
巨大的错愕和强烈的反差感,如同重锤般狠狠砸在他的心头,让他一时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嘴巴微张,眼神里充满了茫然和……一丝难以置信的困惑。
王建国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愣怔,目光再次落在他脸上,那深邃的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捉摸的情绪——是了然?是考验?还是……一丝不易察觉的……观察?
“怎么?”王建国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询问:“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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