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苏家老宅终于彻底安静下来。白日的喧嚣和暗涌仿佛都被浓重的夜色吞噬,只剩下风吹过古老窗棂发出的细微呜咽,以及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
苏清鸢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手腕上的玉镯在黑暗中泛着微不可察的莹润光泽,衣领下的羽毛胸针存在感清晰。福伯那声沉重的“对不起”,爷爷眼中深藏的疲惫,还有苏明哲冰冷的审视,像走马灯一样在她脑海里旋转。
她索性起身,披了件外衣,想再去书房附近看看。不是想去偷听什么,只是一种直觉,觉得在那片区域,或许能捕捉到一些白天被掩盖的蛛丝马迹。
走廊里只亮着几盏昏黄的壁灯,光线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放轻脚步,像一只灵巧的猫,悄无声息地靠近位于二楼东侧的书房。
出乎意料的是,书房的门缝下,竟然透出了一线光亮。
这么晚了,爷爷还没睡?还是在里面的人,根本不是爷爷?
苏清鸢心下一凛,屏住呼吸,贴墙而立,将自身完全融入阴影之中。她侧耳倾听,里面并没有谈话声,只有极其轻微的、来回踱步的脚步声,缓慢,沉重,每一步都仿佛踏在积满心事的地板上。
是爷爷。她认得这种步调,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滞涩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她犹豫了一下,正考虑是否要离开,却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极轻极轻的叹息。那叹息声太轻了,几乎要被夜风揉碎,却又带着千钧重量,清晰地钻进了苏清鸢的耳朵里,让她的心跟着揪了一下。
紧接着,是轻微拉动抽屉的声音,还有纸张摩挲的窸窣声。
鬼使神差地,苏清鸢微微侧身,将眼睛贴近门板上一条极其细微的缝隙。角度有限,她只能看到书房内的一角:巨大的红木书桌,以及坐在桌后,半个身影笼罩在台灯光晕下的爷爷苏振廷。
爷爷没有像白天那样坐得笔直,他的背微微佝偻着,手里拿着的,正是白天她见过的那个老旧相框。他用指腹一遍遍摩挲着相框的玻璃面,动作轻柔得仿佛在触摸易碎的珍宝。台灯的光线从他侧上方打下,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使得那双平日矍铄的眼睛,此刻盛满了无法对外人言说的哀伤和疲惫。
他就那样静静地坐着,看着照片,像一尊正在风化的石像。时间仿佛在书房里凝固了。
苏清鸢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她不敢动弹,生怕一点微小的声响都会打破这令人心酸的宁静。
不知过了多久,爷爷又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这一次,叹息声里带着明显的哽咽。他抬起另一只手,用袖口轻轻擦拭了一下眼角。
苏清鸢的心猛地一缩。爷爷……哭了?
这个认知让她胸口发闷。在她有限的印象里,爷爷永远是那个威严、沉稳、仿佛能扛起整个苏家的定海神针。可现在,在无人看到的深夜,在只属于他自己的空间里,他卸下了所有伪装,流露出的,是一个失去儿子儿媳多年、如今又面临家族内忧外患的普通老人的脆弱。
是因为父母吗?还是因为眼下苏家岌岌可危的处境?或者,两者皆有?
爷爷对着照片,嘴唇轻轻翕动,似乎在无声地说着什么。苏清鸢努力分辨,却只能捕捉到几个模糊的音节,像是“……放心……”、“……孩子……”、“……对不起……”
对不起?爷爷在对谁说对不起?照片里的父母?还是……她?
就在这时,爷爷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他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缓缓抬起头,目光并非锐利,却带着一种老年人特有的、对周围环境变化的敏感,朝着房门的方向望了过来。
苏清鸢心头一跳,立刻缩回身子,紧紧贴在冰冷的墙壁上,连呼吸都屏住了。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后背瞬间沁出了一层冷汗。
门内,脚步声再次响起,朝着门口而来。
完了,被发现了?
苏清鸢的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如果爷爷开门,她该如何解释自己深夜出现在这里?说睡不着散步?这个借口蹩脚得连她自己都不信。
脚步声在门后停下。苏清鸢甚至能想象出爷爷的手放在门把手上的样子。
然而,预想中的开门声并没有响起。门把手只是被轻轻转动了一下,发出细微的“咔哒”声,似乎门外的人只是想确认门是否锁好。
然后,脚步声又离开了门口,回到了书桌旁。
苏清鸢暗暗松了口气,惊魂未定。爷爷刚才……是察觉到门外有人,还是仅仅是无意识的动作?
她不敢再停留,趁着爷爷回到书桌后的间隙,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回了阴影之中,迅速离开了二楼。
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苏清鸢靠在门板上,心脏还在砰砰直跳。深夜书房里爷爷那孤独、哀伤又带着愧疚的背影,深深地刻在了她的脑海里。
那声无声的“对不起”,像一根刺,扎得她心生疼。
爷爷到底在愧疚什么?是因为当年没有保护好父母,导致他们早逝?还是因为十八年前,没能阻止她被抱走,让她流落在外受苦?亦或是,对眼下苏家内部可能出现的裂痕和外部虎视眈眈的敌人,感到力不从心?
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苏家这座看似坚固的堡垒,内部早已出现了细微的裂痕。爷爷独自一人支撑着,他的叹息声里,承载着太多不为人知的压力。
阿诚的失踪,恐怕只是冰山一角。真正的风暴,或许比她想象的还要猛烈。而爷爷,似乎早已预见到了这一切,正在无人知晓的深夜里,独自舔舐伤口,积蓄着面对风暴的力量。
苏清鸢握紧了手腕上的玉镯,冰凉的触感让她冷静下来。她不能再仅仅是被动地等待和观察了。她必须更快地弄清楚当年的真相,必须弄清楚苏家内部到底谁可信,谁可疑。
爷爷的叹息,像一声警钟,敲醒了她。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家里,她不能只做一个需要被保护的“归来者”。
她需要主动出击。
只是,该从何处下手?那个失踪的阿诚,会是突破口吗?还是说,应该从福伯那反常的愧疚入手?
苏清鸢的目光,投向窗外无边的黑暗,眼神渐渐变得坚定而锐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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