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墙上传来的号角声凄厉而绵长,像一头领地被侵犯的野兽在发出愤怒的警告。
寨门前百米,王悦桐止住了脚步。
他身后,陈猛的手掌已经紧紧压在枪套上,掌心湿滑黏腻,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
那四个抬着礼物的士兵,脸色苍白如纸,双腿抖得几乎站立不稳。
只有王悦桐,依旧是一副来此地郊游踏青的闲散模样。
他抬起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寨墙上那些黑洞洞的枪口,和一张张充满敌意的面孔,仿佛在欣赏一幅笔触粗犷的原始油画。
“张顺。”
王悦桐开口,声音不大,却有一种让人心神安定的力量。
“到……到!”张顺一个激灵,声音都劈了叉。
“喊话。”王悦桐用下巴轻点了一下寨墙的方向,“告诉他们,我们是谁,来做什么。”
张顺用力咽了口唾沫,用尽全身的力气,扯着嗓子,以克钦语高声呼喊:“寨子里的好汉们听着!中华民国远征军556团团长王悦桐,为克钦族伟大的领袖王德发将军,献上来自东方的礼物和至高的友谊!”
他的声音在山谷间回荡,尾音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
寨墙上一阵明显的骚动。
那些土匪显然没料到对方会自报家门,而且是这么一个听起来就极有分量的名头。
漫长的沉默。
足足五分钟后,沉重的木头摩擦声响起,那扇由巨木打造的寨门,缓缓开启一道能容一人通过的狭窄缝隙。
一个精瘦的汉子从门缝里探出脑袋,用生硬的汉语高喊:“我们首领有请!就你们三个进来!其他人,还有东西,都留在外面!”
王悦桐笑了笑,对身后的陈猛和张顺偏了偏头。
“走吧,去见识见识这位山大王。”
聚义厅里烟熏火燎,几十支火把将一张张凶悍的脸庞映得明暗不定。
空气中混杂着汗臭、劣质烟草与烈酒发酵的酸味,呛得人几欲作呕。
正中的一张虎皮大椅上,坐着一个身材粗壮如熊的中年男人。
他赤裸着上身,露出满是狰狞伤疤的黑毛胸膛,脸上横肉堆叠,一双小眼睛里闪烁着狡诈和警惕的光芒。
他就是王德发。
王悦桐一脚踏入大厅,几十道饱含恶意的目光便如实质的刀子,齐刷刷地落在他身上,像是要用眼神将他活活剥皮拆骨。
陈猛和张顺的身体瞬间绷紧,手不自觉地护在了腰间武器的位置。
王悦桐却仿佛没看到那些杀人的目光。
他径直走到大厅中央,对着虎皮椅上的王德发微微颔首,权当打了招呼。
“王将军,初次见面,一点薄礼,不成敬意。”
他话音落下,两个土匪便将那袋盐和十几把工兵铲抬了进来。
一个独眼龙走上前,用匕首划开盐袋,抓了一把放进嘴里细细咂摸,又拿起一把工兵铲,用手指弹了弹钢口,发出清脆的嗡鸣。
他快步走到王德发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王德发脸上堆积的横肉松弛了些,露出满意的神色,但小眼睛里的警惕却丝毫未减。
他挥了挥手,示意手下把东西收了,然后死死盯着王悦桐,声音粗嘎如砂石摩擦:“说吧,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来我这儿,想干什么?”
王悦桐没有直接回答,反而转过身,抬手指向大厅外面,东南方向的一片山坡。
“王将军,我观你这山寨依山而建,地势险要,气势非凡。只是……”
他话锋陡然一转。
“那片山坡,土质疏松,根基已动。我看,用不了一周,待风向转变,大雨降临,恐怕就要塌方。届时,你这半个寨子,都要被泥石流冲毁。”
此言一出,整个聚义厅先是死寂,随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哄笑。
“哈哈哈哈!你这小白脸在说什么梦话!”
“老子在这儿住了十几年,那山坡比我爹的骨头还硬!”
“哪来的神棍,竟敢跑到大哥面前胡言乱语!”
王德发也咧开嘴笑了,露出满口被烟草熏得焦黄的牙齿,只是那笑意冰冷,未达眼底。
他觉得眼前这个穿着丝绸衬衫的小白脸,不是疯了,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王悦桐对周围的嘲笑充耳不闻,他伸出手指,开始了真正的表演。
“王将军若是不信,我们可以拭目以待。”
“从明天起,连晴三天,风从南来,干爽宜人。”
“第四天午后,天色转阴,落雨一个时辰。”
“第五天、第六天,依旧放晴,但风向会转为西南,空气将变得潮湿、闷热,林中蛇虫出洞,蚂蚁搬家。那便是山神发怒的前兆。”
他说话的语速不快,吐字清晰,像是在宣读一本早已写好的天书。
聚义厅里的笑声渐渐消失了。
所有人都用看怪物的眼神盯着王悦桐,一股寒意从他们脊背上窜起。
一个匪首忍不住嗤笑一声,想打破这诡异的气氛:“你当你是龙王爷?还能呼风唤雨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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