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气散尽的清晨,山谷里弥漫着湿冷的薄雾,带着腐殖土的腥气。
王悦桐的营帐前,王德发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局促不安地站着。
他身上那股盘踞山林多年的匪首悍气,在王悦桐面前,早已被那场“神罚”般的泥石流冲刷得一干二净。
“坐。”
王悦桐指了指面前的木墩,直接切入主题。
“把你昨天说的那些矮子,再仔细说一遍。”
“是,祖宗!”
王德发连忙坐下,壮硕的身躯却只敢在木墩上沾半个屁股,姿态谦卑到了极点。
“那伙矮子大概有四五十人,个个都精得跟猴似的。”
“他们手里拿的家伙,比英国人的还好,黑亮黑亮的,打得又准又远。”
王德发的脸上浮现出浓浓的忌惮。
“领头的是个戴眼镜的,不像个打仗的,倒像个教书先生。”
“他们不抢东西,也不杀人,就在山里钻来钻去,拿着些奇怪的铁盘子和尺子到处量。”
“前几天,他们抓了马老鬼的人,就问一件事,这山里有没有一个像眼泪一样的湖。”
王悦桐的指节在粗糙的木桌上轻轻敲击,发出规律的轻响,仿佛在计算着什么。
五十人。
专业的地质专家。
精良的德式装备。
明确的目标。
这支勘探队,就是一把即将捅进他心脏的刀。
一旦让他们确认了矿脉的位置,用电台把坐标发出去,日军的大部队很快就会像闻到血腥味的狼群一样蜂拥而至。
到那时,别说建基地,他连同这整个山谷,都将被碾得粉碎。
桌上的敲击声戛然而止。
王悦桐抬头望向山谷的入口,眼神幽深。
“祖宗,您看……要不要我派人,去把马老鬼那边的人叫来,一起商量商量?”王德发试探着问。
“商量?”
王悦桐笑了,那笑容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冷意。
“跟一群连自己地盘都看不住的废物商量什么?”
他站起身,走到王德发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对方完全笼罩。
他低头俯视着王德发,声音压得极低,像恶魔的私语。
“王德发,我问你,这山谷是谁的家?”
“是……是您的家!”
王德发想也不想地回答。
“那你脚下的地,是什么?”
“是您的地!”
“现在,有一群恶鬼,要来刨你的祖坟,断你的香火,你该怎么办?”
王德发被问得一愣,下意识地反驳:“祖宗,他们不是冲着绿石头来的吗?”
“石头?”
王悦桐嗤笑一声,脸上瞬间切换成悲天悯人的神情。
“你以为他们看得上这点凡俗之物?”
“他们要的,是你们克钦族世代相传的龙脉!”
龙脉?
王德发彻底懵了,这两个汉字砸进他脑子里,却拼凑不出任何可以理解的意义。
王悦桐没有理会他的茫然,缓缓踱步,用一种吟诵史诗般的语调,开始了他的“神谕”。
“万物皆有灵,山川有其根。”
“这片山谷,这汪神泪湖,便是克钦山脉的灵气汇聚之所,是你们祖先的龙脉所在!”
“那群黄皮矮子,不是凡人,他们是来自东方的恶鬼!他们用邪术找到了这里,他们要的不是石头,是你们的命根!”
“一旦让他们在湖边找到龙脉的穴眼,他们就会用最恶毒的法术将其斩断!到那时……”
王悦桐猛地回头,双眼死死盯着王德发,眼神冰冷得不带一丝人类的情感。
“山川灵气流失,你的男人会变得手无缚鸡之力,你的女人将再也生不出健康的娃娃!”
“你们的祖先在地下永无宁日,这片土地将寸草不生!”
“你们整个族群,都会在十年之内,彻底消亡!”
这番话,每一个字都像一根淬了毒的钢针,狠狠扎进王德发的心里。
这比军事威胁更恐怖,比杀戮更恶毒。
这是对一个民族,最根本、最彻底的诅咒!
王德发的脸,瞬间从困惑变成了酱紫色,他粗重的呼吸声像一头濒死野牛的喘息,胸膛剧烈起伏。
“恶……恶鬼……”
他嘴里喃喃着,那双小眼睛里,恐惧迅速被无边的、原始的怒火所取代。
“我操他姥姥!”
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王德发猛地从木墩上跳了起来,浑身的横肉都在因为愤怒而颤抖。
“敢断老子的香火!老子要把他们剁碎了喂山里的野狗!”
他双眼血红,转身就要冲出去召集人马。
“站住。”
王悦桐清冷的声音,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他燃烧的怒火上。
王德发停下脚步,回头不解地看着他。
“恶鬼有邪术护身,你这样带着人冲过去,只是白白送死。”
王悦桐的表情恢复了那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身为神使,我的双手不能直接沾染凡间杀戮,这是天条。”
“铲除恶鬼,守卫家园,是你身为族群领袖,不可推卸的神圣职责。”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