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鲁班。
当史迪威的指挥棒像一枚棺材钉,死死钉在这个地名上时,宽大的作战会议室里,连军官们制服上黄铜纽扣的光泽都黯淡了几分。
几个佩戴着鹰徽和星徽的盟军高级将领,后背几乎同时僵硬,看向地图的眼神,像在看一块已经规划好的墓地。
一名国军联络部的中将,脸色瞬间煞白,嘴唇翕动着,想说什么,却在史迪威那不带一丝温度的目光下,硬生生把所有劝阻的话都吞了回去。
让一支刚刚扩编、以侦察为名义的部队,去啃日军精锐第十八师团的心脏?
这不是命令。
这是用最冠冕堂皇的理由,进行的一场谋杀。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聚焦在了那个年轻的中国上校旅长身上。
他们在等。
等着看他愤怒,看他抗议,或者看他卑微地讨价还价,试图为自己和手下那几千条人命,多争取一点微不足道的生机。
王悦桐没有说话。
他只是安静地走到那副巨大的地图前。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会议室里只剩下金属徽章摩擦衣料的细微声响,和每个人压抑着的心跳。
他看了足足五分钟。
然后,在一片死寂中,他咧开嘴,露出一口白得晃眼的牙,笑了。
“将军。”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让在场所有人的耳膜都为之一振。
“只占领一个瓦鲁班,格局太小了。”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整齐的、倒吸凉气的声音。
一个小小的中国上校,竟然敢当着盟军总司令的面,说他的作战计划“格局太小”?
他疯了?
史迪威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那双眼睛里开始凝聚起危险的风暴。
但王悦桐仿佛没有察觉,他自顾自地拿起另一根指挥棒,自信地指向了地图。
“给我足够的空中支援和物资优先权。”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狂傲。
“我不仅能拿下瓦鲁班,我还能把它变成一个该死的捕兽夹!一个能把日军第十八师团那头疯狗的主力,都死死咬住的陷阱!”
他没有停顿,指挥棒在地图上飞速点画,勾勒出一个在旁人看来近乎疯狂的战术轮廓。
“第十八师团的指挥官,是田中新一。这个老鬼子打仗的风格,就像军事学院里最刻板的教官,迷信正面突破和两翼包抄。他最大的弱点,就是深入骨髓的傲慢。”
“我们拿下瓦鲁班,他绝对不会相信这是一支孤军所为,他会认为这是我们总攻的号角!他会立刻收缩兵力,从孟关和太白加调集部队,试图对我们进行一次教科书式的反包围!”
“而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王悦桐的指挥棒,重重地敲在瓦鲁班两侧的两处丛林高地上。
“我们真正的杀招,不应该放在瓦鲁班。而是在这里,和这里!”
“我们用瓦鲁班当做一块血淋淋的鲜肉,把日军的主力吸引到餐桌前,然后掀翻桌子,一口吃掉它!”
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
那些身经百战的盟军将领们,看着这个仿佛在吟诵史诗的中国上校,表情从最开始的震惊,迅速转为怀疑。
但随着王悦桐的讲解越来越深入,他们脸上的怀疑,又渐渐被一种无法言喻的凝重所取代。
他们惊骇地发现,这个中国人的每一个战术推演,虽然狂妄,但在逻辑上,竟然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破绽。
他甚至精准地说出了日军几个联队日常调动的习惯,以及补给路线上精确到小时的时间差。
这已经不是推演。
这更像是……一个来自未来的幽灵,在复述一段即将发生的历史!
史迪威那张总是布满阴云的脸上,渐渐升起一抹不正常的潮红。
他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发烫。
他从这个年轻的中国军官身上,看到了一种他寻觅已久,甚至在他自己身上都存在的特质——对胜利,充满了贪婪渴望的疯狂!
“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能做到?”史迪威的声音嘶哑,像是在竭力压抑着胸腔里的某种冲动。
王悦桐笑了。
他对着门外等候的亲卫,打了个手势。
很快,一个沉重的木箱,被抬了进来。
在所有人疑惑的目光中,王悦桐亲自打开箱盖。
没有黄金,没有文件。
只有一团浓郁到仿佛要从箱子里流淌出来的翠绿色。
十几块被精心打磨过的翡翠原石,静静地躺在天鹅绒的衬垫上,那温润通透的光泽,让会议室里冰冷的电灯光都仿佛变得柔和起来。
“将军,这是我从缅甸的山里,为我的弟兄们挖出来的‘幸运石’。”
王悦桐的语气诚恳,脸上带着一丝年轻人特有的腼腆。
“在我们中国,相信玉石能带来好运。我希望它们,能为将军,为即将到来的总攻,带来胜利的好运。”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当然,如果这些不值钱的小石头,能为我的士兵们,多换几箱盘尼西林和牛肉罐头,那份好运,或许会来得更实在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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