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里的空气,滚烫。
汗臭、火药味、劣质酒精的味道混在一起,被上千个男人粗野的吼声搅成一锅滚粥。
王悦桐站在指挥所门口,耳膜被这股声浪刺得嗡嗡响。
他看着那些把钢盔抛上天,抱在一起又哭又笑的士兵,没有任何表情。
枪,有了。
用一堆废铜烂铁和超时代的理念,硬生生从无到有地砸了出来。
解决了从零到一的问题。
但他的思绪,已经飘到了从一到一百的难题上。
指挥所里。
煤油灯的火苗“噼啪”跳动,把几个军官的影子在墙上拉扯得歪歪扭扭。
陈猛的眼珠子熬得通红,来回踱步,把地面踩得咚咚响。
他抓起桌上的凉水壶,也不倒杯子,直接对着壶嘴猛灌。
喉结上下滚动。
“旅长!热乎的!得趁热!”
“那帮新兵蛋子现在嗷嗷叫,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跟鬼子换命!咱们干脆……”
他话没说完,旁边一个营长已经抢着接了下去,唾沫星子横飞。
“对!干他娘的!孟关外围那几个碉堡,老子早就看它们不顺眼了!”
“正好拿鬼子的人头,给咱们的‘幽灵一型’开开刃!”
屋子里的温度,随着这些话语,节节攀升。
王悦桐歪在椅子上,两条腿翘在桌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一个空弹匣。
他眼皮都没抬。
“然后呢?”
三个字,轻飘飘的,却让屋子里的火热气氛瞬间凉了半截。
他把弹匣往桌上一丢,发出“当啷”一声脆响,所有人的目光都聚了过去。
“端了碉堡,然后呢?”
“派一个营去守?鬼子大部队一个反扑,能活下来几个?”
“你们这脑子,是不是觉得只要枪管够粗,就能成版本答案了?”
他坐直身体,那股懒散劲儿收敛起来,眼神扫过一圈。
屋里几个军官脸上的红潮,肉眼可见地褪了下去。
“我问你们,现在发下去那批铁疙瘩,能拆开再给老子原样装回去的,有几个?”
陈猛脖子梗了一下,嘴巴张了张,一个字没吐出来。
“上了战场,枪卡壳了,抛壳窗飞了个零件出来,你们谁知道毛病出在哪?”
王悦桐的声音不重,却一下下敲在每个人的心口。
“都跑回来哭着找刘师傅?”
“等他老人家给你们修好,你们的坟头草都一人高了!”
屋子里,针落可闻。
刚刚还因为鸟枪换炮而鼓胀起来的豪情,被戳破了,撒了一地。
“咱们的新手保护期,结束了。”
王悦桐的语气缓和下来,又靠回椅子里。
“接下来,服务器要维护更新了,该解决‘人’的问题。”
“咱们这山沟里,不缺亡命徒。”
“缺的是识字的,会算数的,脑子灵光的读书人。”
一个营长灌了口凉水,满脸愁容。
“旅长,这兵荒马乱的,读书人比金子都精贵,谁肯来咱们这儿玩命啊?”
王悦桐两手一摊,一脸“我也很无奈”的表情。
“所以说嘛,这副本越来越难了。哎,说好的来镀金,怎么还要操心人才引进和可持续发展?烦死了。”
他这番怪话,听得几个军官一愣一愣的。
就在这时,门被敲响了。
力道很轻,三下,节奏平稳。
渡边低着头,滑了进来,双手捧着一封火漆密封的信。
他的存在感很低,但每次出现,都意味着有大事发生。
“主人,重庆加急。”
屋里所有人的呼吸,都不由自主屏住了。
重庆。
白崇禧。
这是旅长身后那根最粗的线。
王悦桐接过信,指肚在那块刻着“白”字的火漆上轻轻摩挲。
他知道。
自己送去的那批药,买来了一张巨大的政治护身符。
现在,账单来了。
他撕开信封,抽出那张薄薄的信纸。
信上的内容,全是废话。
嘘寒问暖,勉励他为党国尽忠,保重身体。
王悦桐的目光扫过那些客套废话,指尖直接滑到信纸末尾。
瞳孔微微一缩。
李岚。
美国留学。
外科医生。
红十字会。
几个关键词在他脑子里自动串联,瞬间生成了一份人物画像。
这哪里是送温暖。
这是空投了一个钦差大臣。
还是自带道德光环,会移动施法,能给全体上Debuff的那种。
陈猛看王悦桐半天没说话,脑袋凑了过来。
“旅长,健公说啥了?是不是又要给咱们送好东西了?”
“对,送了个宝贝。”
王悦桐把信纸凑到煤油灯上,看着火焰一点点把纸张舔舐、吞噬,化为黑色的灰烬。
他重新靠回椅子,脸上又挂上了那种玩世不恭的惫懒笑容。
“我舅说,咱们这个服务器最近太野了,GM准备派个NPC下来,监督一下游戏环境。”
陈猛满头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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