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罗的海的风,带着一股咸腥的寒意,吹拂着赫尔辛福斯港口。
“波扎尔斯基公爵号”蒸汽轮船缓缓靠岸,铁锚轰然落下,激起一片浪花。林远站在甲板上,看着眼前这座他名义上的“故乡”。
1878年的赫尔辛福斯,还远未成为后来那个充满设计感的现代都市。这里更像是一座巨大的、正在建设中的工地。
港口上,堆积如山的原木占据了大部分的视野。穿着粗布衣衫的工人们像蚂蚁一样搬运着沉重的木材,马车在泥泞不堪的道路上留下深深的车辙。远处,几座红砖砌成的仓库在灰蒙蒙的天色下显得格外压抑。
空气中弥漫着松木的清香、海水的咸味,以及一种挥之不去的、属于前工业时代的尘土气息。
“少爷,我们到了。”汉斯提着行李,走到林远身后,语气里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终于回家了。”
林远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
在他的左手边,几艘挂着米字旗的英国商船正停靠在码头边,船长和货主们正在用英语和芬兰商人讨价还价。在他的右手边,则是几艘挂着三色旗的俄国运输船,粗鲁的哥萨克水手正在往船上搬运着粮食和木材。
这就是芬兰大公国的现状——夹在北方的熊(俄国)和西方的狮(欧洲)之间,做一个卑微的贸易中转站。
“走吧,汉斯。”林远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去市政厅。”
“市政厅?”汉斯愣住了,“少爷,我们不先回城堡吗?您的父亲,伯爵大人,他还在等着您……”
“我没时间等。”林远打断了他,目光扫过港口那些堆积如山的原木,“伊万那个蠢货给我留了两周的时间。我必须在回去之前,把‘长矛’的雏形造出来。”
汉斯一脸茫然,但他不敢多问,只能提着行李,亦步亦趋地跟在林远身后。
马车在坑洼的街道上颠簸了半个小时,终于停在了赫尔辛福斯市政厅那宏伟的白色建筑前。
林远跳下马车,径直走进了大厅。他没有去找那些繁琐的办事员,而是直接亮出了冯·格里彭伯格家族的徽章,要求面见城市规划与公共工程部部长。
十分钟后,他在一间充满雪茄味的办公室里,见到了那位名叫埃利亚斯·伦洛特的部长先生。
伦洛特是一个典型的芬兰知识分子,戴着金丝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永远拿着一杯黑咖啡。
“冯·格里彭伯格伯爵,”伦洛特先生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的贵族,“我听说您刚从圣彼得堡回来。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我们正在规划新的城市下水道系统,这需要大量的资金……”
“下水道?”林远笑了笑,走到宽大的城市地图前,“伦洛特先生,您觉得,赫尔辛福斯的未来,在于地下的污水吗?”
伦洛特皱起了眉头:“伯爵先生,公共卫生是现代城市的基础。这很重要。”
“它很重要,但不是最紧迫的。”林远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最后停在了城市边缘的一片灰色区域,“最紧迫的,是让这座城市拥有造血的能力。”
他指着那片区域,问道:“部长先生,这是什么地方?”
伦洛特凑过来一看,回答道:“哦,那是旧城区的边缘,一片废弃的船坞和仓库。因为地势低洼,涨潮时会进水,所以一直空着。怎么了?”
“它现在属于谁?”林远追问。
“名义上属于市政,但实际上……谁都可以去。那里是流浪汉和乞丐的聚集地。”
“很好。”林远转过身,直视着伦洛特的眼睛,“我要租下它。五年,或者十年。租金按市场价。”
伦洛特彻底糊涂了:“伯爵先生,您要那片废墟做什么?那里连盖房子都不合适。”
“我要在那里,建造一座工厂。”林远的语气不容置疑,“一座能为沙皇陛下制造‘长矛’的工厂。”
冯·格里彭伯格家族的城堡,坐落在赫尔辛福斯郊外的一座小山丘上。
当林远带着汉斯回到城堡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城堡的大厅里,灯火通明。
林远的父亲,老冯·格里彭伯格伯爵,正坐在壁炉前的皮椅上,手里拿着一份《赫尔辛福斯报》,眉头紧锁。他的脸上刻满了岁月的风霜,那双蓝色的眼睛里,永远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严厉。
“父亲。”林远走进大厅,微微欠身。
老伯爵抬起头,目光像鹰隼一样落在林远身上:“你回来了。圣彼得堡的花花公子生活,过得还愉快吗?”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讽刺。
林远没有生气,他知道这位老父亲的脾气。老伯爵是一个传统的军人,他信奉的是服从、忠诚和荣誉,对于查尔斯以前的那些荒唐行为,他感到深深的耻辱。
“父亲,我回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向您禀报。”林远走到壁炉前,直视着父亲的眼睛。
“重要的事情?”老伯爵冷哼一声,“是又欠了赌债?还是又跟哪个贵族决斗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