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番安排,将具体任务分解到人,目标明确,既尊重了各位匠师的专业领域,又将他们更深地绑定到“研试”这项共同事业中,增强了归属感和责任感。
会议之后,试点区更加忙碌,却忙而不乱,各有方向。
就在李远潜心于技术深化和管理细化时,朱清瑶那边也面临着新的挑战与机遇。
宁王那句“年底要看总账,也要看东西”,既是压力,也是机会。朱清瑶明白,父亲要看的“东西”,绝不仅仅是几匹卖得不错的“新式锦”。他需要看到更实在的“利”,或许是更多的利润,或许是能应用到王府其他产业的经验,或许是……能引起更高层面关注的技术成果。
她一方面督促钱掌柜,将“新式锦”的销售网络从瑞福祥一家,谨慎地扩展到南昌城内另外两家与王府关系密切、信誉良好的绸缎庄,并开始接受小批量的定制订单,尝试更高的利润空间。另一方面,她开始有意识地收集试点区在物料管理、流程优化、绩效激励等方面的具体做法和初步成效,整理成简明的案例,准备在适当的时机,向父亲展示“研试”带来的、超越单一产品利润的、更深层的管理价值。
此外,她还注意到,随着“新式锦”名气渐起,王府内外一些人对“研试”和李远本人的关注度陡增。既有真心求教探询的,也不乏打探虚实、别有用心之徒。她叮嘱李远和试点区众人谨言慎行,尤其注意技术细节的保密,同时通过墨竹和老邱的渠道,加强了对澄怀园及试点区外围的留意。
这一日,朱清瑶正在听雨轩审阅钱掌柜送来的新一季度账目概要,墨竹进来禀报:“郡主,世子殿下往澄怀园方向去了,似是……去找李公子。”
朱清瑶执笔的手微微一顿。宁王世子朱拱樤,她的异母兄长,年长她五岁,性情张扬,喜好玩乐,对府中庶务兴趣不大,但近来因“新式锦”风头颇劲,似乎也生出了几分好奇,或别的什么心思。
“可知所为何事?”朱清瑶问。
“听世子身边的小太监漏了句口风,似是想看看那‘新奇织机’,或许……也想弄些‘新式锦’玩玩。”墨竹低声道。
朱清瑶蹙眉。世子若只是好奇看看,倒也无妨,怕就怕他一时兴起,胡乱插手,或者提出些非分要求,扰乱了李远的计划。她深知这位兄长被父王和生母宠得有些不知轻重。
“备车,去澄怀园。”她放下账目,起身道。得去看着点,以防万一。
此时,澄怀园书房内,李远正与赵铁岩探讨“坐标打孔器”的传动机构设计草图,砚台通传世子驾到。
李远心中微讶,连忙与赵铁岩起身相迎。只见一位身着华贵紫貂裘、头戴金冠、面庞微胖、眉眼间带着几分骄矜之色的青年,在一群内侍宦官簇拥下,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正是宁王世子朱拱樤。
“你就是李远?”朱拱樤上下打量着李远,目光在他朴素的青布直裰上停留了一瞬,语气带着居高临下的随意,“听父王和瑶妹提过几次,说你这儿弄出了些有趣玩意儿。本世子今日得闲,特来瞧瞧。”
“小人李远,参见世子殿下。”李远依礼参拜,赵铁岩也跟着躬身。
“免了免了。”朱拱樤挥挥手,目光已被书案上那架精巧的“坐标打孔器”木质原型(胡疤子按李远要求先做的结构验证模型)吸引,“这是什么?看着像个古怪的架子。”
“回殿下,此乃试制的纹版打孔器械模型,用于快速在铜片上特定位置穿孔。”李远简要解释道。
“哦?就是做那‘新式锦’用的铜板?”朱拱樤来了兴趣,走到书案前,伸手拨弄那模型上的滑动轨道和钻头夹具,“有点意思。本世子听说你那‘新式锦’卖得不错,花样也新巧。正好,本世子近日要办个诗会,需要些别致的玩意儿做彩头。这样,你给本世子织几匹……不,织十匹上好的‘新式锦’,要最新最巧的花样,越快越好!银子少不了你的!”
他语气理所当然,仿佛这不过是吩咐自家匠人做件小事。
李远心中苦笑。十匹上好的“新式锦”,且要“最新最巧的花样”,这意味着需要重新设计纹样、制作纹版、调整织机,绝非短期可为,且势必打乱现有的试产和研究计划。
“殿下垂青,小人荣幸。”李远谨慎措辞,“只是,研试区目前人力物力有限,新花样从设计到试织成功,需反复调试,耗时颇长。且现有织机仅三架,皆承担着既定研试任务与少量市销订单。恐难在殿下要求的时限内,完成十匹全新花样锦缎的织造。”
朱拱樤闻言,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怎么?本世子的面子不够大?还是你觉得本世子出不起银子?”他身边的几个宦官也面色不善地看向李远。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赵铁岩眉头紧皱,手无意识地握成了拳。
就在这时,一个清越从容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兄长好雅兴,怎么有空到李管事这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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