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偷偷掀开校服一角，瞥向旁边。
周景逸坐得笔直，正认真听着课，偶尔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
侧脸线条清晰而冷淡，长而密的睫毛垂着，在下眼睑投下一小片阴影。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身上，让他看起来干净又剔透，与自己此刻内心的泥泞和暴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祁川墨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同桌了。
说他冷漠，他会默默帮自己改卷子；说他软弱，他被揪住衣领时眼神都没有变一下。
他就像一团迷雾，让人捉摸不透，却又忍不住想去探究，想去……打破那层坚硬的外壳。
这个念头冒出来，把祁川墨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赶紧甩甩头，把这个荒谬的想法抛开。
打破什么外壳？他只想离这个灾星远一点。
中午吃饭，祁川墨没有像往常一样和他的那几个跟班去食堂，而是一个人翻墙出了学校，跑到常去的网吧打游戏。
他把键盘敲得噼啪作响，在游戏里大杀四方，试图用虚拟世界的杀戮和喧嚣来麻痹自己，驱散心头那股挥之不去的烦躁。
然而，当他操控的游戏角色又一次大杀特杀，屏幕上跳出“胜利”的字样时，预期的快感并没有到来。
反而是一种更深层的空虚和疲惫席卷了他。他摘下耳机，网吧里嘈杂的声音瞬间涌入耳膜，让他觉得更加心烦意乱。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早上周景逸撞在墙上时那一声闷响，还有他整理衣领时微垂的眼睫。
“操！”
他低骂一声，猛地关掉了游戏界面。
他发现，无论他做什么，那个沉默的身影都像鬼魅一样如影随形。
而此时的教室里，周景逸和何华坐在靠窗的位置，吃着从食堂打来的午饭。
“早上……没事吧？”何华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
他声音不高，带着一贯的温和。
周景逸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轻轻摇头：“没事。”
“祁川墨他……脾气是冲动了点。”何华斟酌着用词，“你别往心里去。”
“嗯。”周景逸应了一声，夹起一块青菜，慢慢地吃着。
他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细心的何华还是发现，他今天吃饭的速度比往常更慢，眼神也有些飘忽，似乎心事重重。
池少虞端着餐盘凑了过来，大大咧咧地坐在何华旁边，把自己餐盘里的鸡腿夹到何华碗里：
“喏，给你，今天食堂炸的，看着还行。”
何华愣了一下，脸上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低声道：
“我自己有。”
“你那都是青菜，看着就没营养。”
池少虞浑不在意，又看向周景逸，“诶，周景逸，早上的事我们都看见了，祁川墨那小子就那狗脾气，你别跟他一般见识。要不要我帮你……”
“不用。”
周景逸打断他，语气依旧平淡，“谢谢。”
池少虞耸耸肩，也不再说什么，埋头扒饭。
他心里其实对周景逸也有点好奇，这个转学生太安静了，安静得有些不合群，但又莫名地让人讨厌不起来。
尤其是面对祁川墨那种混世魔王，还能保持那样的镇定，光是这点就让他有点佩服。
下午的课，祁川墨一直没有回来。
周景逸旁边的座位空着，反而让教室里的气氛轻松了不少。
周景逸依旧按部就班地听课、记笔记，仿佛早上的冲突只是一段无关紧要的小插曲。
只有他自己知道，并非如此。
当祁川墨揪住他衣领的那一刻，当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近在咫尺时，他并非毫无感觉。
心脏在那一瞬间紧缩，一种久违的、类似于恐惧的情绪掠过心头，虽然很快就被他强行压了下去。撞击在墙壁上的后背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他现实的冲击。
他并不害怕祁川墨。他只是……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激烈的肢体冲突。
这会让他想起一些不愉快的、被他刻意尘封的记忆碎片——父母离世前后，医院里那些混乱的、充满哭喊和争执的场景。
那些声音和画面像潮水一样试图涌上来，被他用理智死死地挡在外面。
他深吸一口气，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黑板上的化学方程式上。
学习是他唯一的避风港，只有沉浸在知识和逻辑的世界里，他才能暂时忘却外界的纷扰和内心的空洞。
放学铃声响起，周景逸收拾好书包，像往常一样准备去图书馆自习。
经过教师办公室时，他透过窗户，看到祁川墨正耷拉着脑袋站在李老师办公桌前，一副不耐烦又不得不听训的样子。
周景逸的脚步没有停留，径直走向图书馆。
他知道，那三千字的检讨，够祁川墨头疼一阵子了。
在图书馆熟悉的角落坐下，周景逸拿出物理习题册。
然而，做了几道题后，他发现自己的效率很低。
脑海里总是会闪过祁川墨那双愤怒的、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挫败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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