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的节奏快得让人喘不过气。各科的第一轮复习如同疾风骤雨,知识点密集地砸下来,试卷雪片般飞来,教室后面的垃圾桶总是很快就被草稿纸填满。
倒计时牌上的数字无情地一天天减少,像悬在每个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周景逸像一台精密运转的机器,严格遵循着自己制定的学习计划。
他的成绩依旧稳定地排在年级前列,是老师眼中毋庸置疑的尖子生。但只有祁川墨隐约察觉到,周景逸身上那种无形的压力越来越大。
他有时会对着窗外发呆,眼神空茫;有时会在深夜,依旧亮着台灯,却不是在做题,只是对着空白的画纸一动不动。
祁川墨自己的成绩在周景逸的“高压政策”和自身的努力下,有了显着的提升,已经能稳定在年级中游偏上的位置。
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奇迹,但他却高兴不起来。
因为他发现,周景逸并不快乐。那种深植于骨髓的疲惫和压抑,并非源自学业的繁重,而是来自内心的撕裂。
这天周末,难得没有额外的补习。祁川墨一大早就跑到周景逸家,美其名曰“一起复习”,实则想拉他出去透透气。
推开院门,却看到周景逸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面前支着画板,手里拿着炭笔,却迟迟没有落下。
画纸上是未完成的素描,隐约能看出是院子里那盆向日葵的轮廓,但线条凌乱,充满了犹豫和挣扎。
周爷爷坐在不远处的屋檐下,戴着老花镜修补一件旧衣服,目光却不时担忧地落在孙子身上。
“景逸。”祁川墨走过去,叫了他一声。
周景逸回过神,看到是他,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目光又落回了空白的画纸上,眉头微蹙。
祁川墨在他旁边坐下,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和眼下淡淡的青黑,心里一阵发堵。
他想起那张写着“未定”的表格,想起周景逸偶尔流露出的、对画画的痴迷与渴望,也想起他提及父母时那瞬间的沉寂。
“你……”祁川墨斟酌着词语,难得地小心翼翼,“还是很喜欢画画,对吧?”
周景逸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没有回答,只是握着炭笔的手指收紧,指节泛白。
屋檐下的周爷爷停下了手里的针线,轻轻叹了口气。
祁川墨看着他那副样子,一股冲动涌上心头。
他一把抢过周景逸手里的炭笔,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些:“周景逸,你看着我!”
周景逸愕然抬头,对上祁川墨灼灼的目光。
“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活得像个影子!”祁川墨的话语像石头一样砸过去,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怒气,
“我知道你爸妈的事对你影响很大,我知道你怕辜负他们的期望!可是他们希望你考好大学,是为了让你以后过得好,活得开心!
不是让你像现在这样,把自己逼得像个学习机器,连自己喜欢什么都不敢要了!”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爷爷不是也说了吗?希望你跟着自己的心走。
你的心在哪里,你比谁都清楚!”
周景逸怔怔地看着他,瞳孔微微颤抖。祁川墨的话,像一把钥匙,粗暴地撬开了他紧锁的心门,露出了里面血淋淋的挣扎和不敢触碰的渴望。
“我……”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周爷爷这时走了过来,苍老的手轻轻放在孙子的肩膀上,声音温和却坚定:“景逸,川墨说得对。
爷爷老了,没别的念想,就盼着你能高高兴兴的。你小时候,一拿起画笔,眼睛都是亮的。那才是我的小景逸啊。”
老人浑浊的眼睛里带着心疼和鼓励:“别怕。你想做什么,就去做。爷爷支持你。
你爸妈……他们在天有灵,看到你为了他们的几句话,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也不会安心的。他们最终,也是希望你能幸福。”
爷爷的话,像最后一股温暖的力量,注入周景逸冰封的心河。
他看着爷爷慈爱而坚定的目光,又看向旁边一脸焦急、眼神却无比认真的祁川墨。
内心那座摇摇欲坠的堤坝,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长久以来压抑的情感、对父母的愧疚、对现实的妥协、对梦想的渴望……所有的一切交织在一起,化作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
他猛地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泪水大颗大颗地砸落在膝盖上,晕开了深色的痕迹。
他没有发出声音,只是无声地流泪。仿佛要把过去几年所有的委屈、压抑和痛苦,都随着这泪水流尽。
祁川墨看着他一耸一耸的肩膀,心里像被针扎了一样,密密麻麻地疼。
他手足无措,想安慰,又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只能笨拙地伸出手,轻轻拍着周景逸的后背,动作僵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暖。
周爷爷红着眼圈,别过头去,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过了很久,周景逸的哭声才渐渐止息。他抬起头,眼睛和鼻尖都是红的,脸上还挂着泪痕,看起来脆弱又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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