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消毒水味道似乎已经浸入了周景逸的衣物和皮肤,即使离开病房很久,那股味道依然若有似无地萦绕在鼻尖。
他坐在画室里,对着静物台上的石膏像,手中的炭笔却迟迟没有落下。
脑海里交替浮现着爷爷日渐消瘦的脸庞和祁川墨为他联系专家时笃定的眼神。
他知道祁川墨为了爷爷的病,动用了很多他不太愿意提及的家庭关系和人脉。
那些穿着白大褂、神情严肃的专家,那些昂贵的进口药物,背后都是祁川墨在奔波打点。这份情谊太重,重到他不知该如何回报。
就在他心神不宁的时候,放在调色盘旁边的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是祁川墨的名字。
他划开接听,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压抑着怒气的、异常激烈的争吵声。
“……我的事不用你们管!”
是祁川墨的声音,比他平时和周景逸说话时要尖锐和冰冷得多,带着一种被侵犯领地后的暴躁。
“钱是我用的!人是我找的!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电话那头似乎是一个中年男声,语气严厉,带着居高临下的训斥感,但因为距离稍远,听不真切具体内容,只能感受到那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什么叫不务正业?什么叫狐朋狗友?!”
祁川墨的声音猛地拔高,充满了讽刺和愤怒,
“周景逸他不是你们想的那种人!爷爷也不是!
你们除了会打钱,除了会用你们那套标准衡量一切,你们还会什么?!你们关心过我吗?问过我想要什么吗?!”
周景逸的心猛地一沉,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他听出来了,是祁川墨的父母。
他们知道了祁川墨动用大笔钱和关系的事情,并且,他们显然对此极为不满,尤其是将他和爷爷视作了“带坏”他们儿子的不良因素。
电话那头的男声似乎又说了什么,语气更加严厉。
祁川墨像是被彻底激怒了,周景逸甚至能想象出他此刻紧握拳头、眼眶发红的样子。
“对!我就是喜欢他!我就是愿意为他做这些!怎么了?!他比你们像家人多了!至少他知道我饿的时候给我个包子,冷的时候给我件衣服!
你们呢?!你们除了没完没了的生意和应酬,还给过我什么?!”
“家?那个冷冰冰的别墅叫家吗?那只是个睡觉的地方!”
祁川墨的声音带着一种破碎的嘶哑,“我告诉你们,我现在就住在周景逸家,这里才像家!有温度!有人气!你们要是看不惯,就别认我这个儿子!”
最后那句话,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然后,电话被猛地挂断,听筒里只剩下急促的忙音。
周景逸站在原地,手机还贴在耳边,心脏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一阵阵发疼。
他从未听过祁川墨用这样的语气说话,那里面蕴含的痛苦、愤怒和失望,像冰锥一样刺入他的耳膜。
他一直知道祁川墨和父母关系不好,但没想到会恶劣到这种地步,更没想到,这次争吵的导火索,竟然是自己和爷爷。
一种复杂的情绪在他心中翻涌。有对祁川墨的心疼,有对引发这场争吵的愧疚,还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终究还是成了祁川墨和家庭之间的裂痕。
他放下炭笔,再也无心画画。收拾好画具,他走出画室,傍晚的风带着凉意吹拂在他脸上。
他站在画室楼下,看着川流不息的街道,第一次感到如此茫然。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街角。是祁川墨。
他低着头,脚步有些拖沓,往日里那种张扬不羁的气息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浓浓的疲惫和颓丧。
他走到周景逸面前,抬起头,眼睛果然有些红肿,脸上还带着未消的怒意和委屈。
两人对视着,一时无言。
周景逸看着他这幅样子,所有想问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手,轻轻拉住了祁川墨的手腕。
祁川墨的手很凉,甚至在微微发抖。
祁川墨愣了一下,看着周景逸平静却带着担忧的眼睛,鼻尖猛地一酸。
他用力反握住周景逸的手,握得很紧,仿佛那是他在汹涌海浪中抓住的唯一浮木。
“他们……知道了。”祁川墨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刚吵完架的干涩,“说了些难听的话。”
“嗯。”周景逸低低地应了一声,拉着他往家的方向走,“听到了。”
祁川墨跟在他身边,沉默地走了一段路,忽然低声说:“对不起。”
周景逸停下脚步,转头看他:“为什么道歉?”
“因为他们那样说你,说爷爷。”祁川墨垂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他们什么都不懂……”
“该道歉的不是你。”周景逸打断他,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是我和爷爷,给你添麻烦了。”
“不!不是麻烦!”祁川墨猛地抬头,急切地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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