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伟与赵瑞龙在县委书记办公室那场不欢而散的会面,如同投入平静池塘的一块巨石,其引发的涟漪迅速扩散,几乎在第一时间就传到了岩台市委书记高育良的耳中。
传递消息的渠道不止一条,有来自市委这边关注金山动态的汇报,更有来自省里某些人带着不满和施压意味的“提醒”。
高育良坐在办公室里,听完秘书的汇总汇报,眉头紧紧锁成了一个“川”字。他点燃一支烟,久久沉默着,烟雾缭绕中,他的脸色显得异常凝重。
祁同伟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得意门生,是他政治版图上最锋利、也最耀眼的一把刀。但他没想到,这把刀这次竟然如此决绝地砍向了赵立春省长的公子!
“这个祁同伟……胆子也太大了!”高育良掐灭烟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恼怒,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他深知赵瑞龙是个什么货色,更清楚其背后那位封疆大吏的能量。祁同伟如此不给面子,后果难以预料。
他立刻拿起电话,直接拨通了祁同伟的号码,声音前所未有的严肃:“同伟,你立刻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一小时后,祁同伟走进了高育良那间熟悉的办公室。他面色平静,步伐沉稳,似乎早已预料到这次召见。
“高书记。”祁同伟恭敬地问候。
高育良没有让他坐,而是目光锐利地审视着他,仿佛要重新认识这个学生。办公室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你昨天见了赵瑞龙?”高育良开门见山,语气冷峻。
“是。”祁同伟坦然承认。
“你还拒绝了他要地的要求?甚至……言语上还有冲突?”高育良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质问。
“是。”祁同伟的回答依旧简洁,没有丝毫辩解。
“胡闹!”高育良猛地一拍桌子,声色俱厉,“祁同伟!你是不是觉得当上了县委书记,就可以目中无人了?!你知道赵瑞龙是什么人吗?你知道他背后站着的是谁吗?!”
他站起身,走到祁同伟面前,痛心疾首又带着一丝后怕地低吼道:“没有立春省长的赏识和力排众议,你能有今天?!你能在二十七岁坐上县委书记的位置?!你现在翅膀硬了,就敢直接打立春省长的脸了?!你这是在自毁前程!你知不知道!”
面对高育良的雷霆之怒,祁同伟没有畏惧,也没有急于解释。他等高育良的怒气稍歇,才缓缓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坦诚地迎向高育良,语气沉稳地开口:
“高老师,您的教诲,学生一直铭记在心。立春省长的知遇之恩,我更是不敢或忘。”
他先肯定了高育良的关切和赵立春的“恩情”,这是谈话的基础。
“但是,”祁同伟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锐利起来,“高老师,我拒绝赵瑞龙,恰恰是为了不辜负您的培养,也是为了……保护立春省长的声誉,更是为了我自己的政治生命能够长久!”
高育良愣了一下,没想到祁同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他皱着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高老师,请您想一想。”祁同伟思路清晰,开始层层剖析,“赵瑞龙在汉东省的名声如何?他做的那些生意,经得起细查吗?他今天可以凭借身份,不经过任何程序拿走金山县最核心的地块,明天就可以用同样的方式,去拿市里、省里更重要的资源!这叫什么?这叫巧取豪夺,这叫利益输送!”
他语气加重:“我现在把地给他,看似是给了立春省长面子,讨好了赵瑞龙。但以后呢?这块地就会像一根扎在我喉咙里的刺,也像是绑在立春省长身上的定时炸弹!赵瑞龙在外面做的任何事,都可能通过这块地,牵连到我,最终……甚至会反噬到立春省长身上!到那个时候,我祁同伟就是帮凶,是替罪羊!立春省长也会因此受到牵连,清誉受损!”
这番话,如同重锤,敲在高育良的心上。他何尝不知道赵瑞龙是个麻烦?何尝不担心与赵家牵扯过深?只是很多时候,身处其位,不得不做一些妥协。
祁同伟继续加码,语气带着一种深沉的忧虑:“高老师,我们退一万步讲。就算这次满足了赵瑞龙,下次呢?下下次呢?人的欲望是无穷的。这次是地,下次可能就是工程项目,是政策倾斜!我们一旦开了这个口子,就等于被赵瑞龙拿捏住了软肋,以后就只能被他牵着鼻子走,彻底沦为他在汉东攫取利益的工具和白手套!这难道就是立春省长希望看到的?这难道就是您希望我走的路吗?”
他看向高育良,眼神无比真诚:“高老师,我拒绝他,看似是不知进退,实则是斩断未来可能存在的巨大隐患!我是在用我的方式,保护我们自己,也是在变相地提醒立春省长,要对赵瑞龙有所约束!否则,长此以往,必生大祸!”
“至于立春省长会不会因此对我有看法……”祁同伟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决然,“我相信,立春省长是心怀大局、爱惜羽毛的领导。他或许一时会不满,但从长远看,一个坚持原则、敢于挡开潜在风险的下属,远比一个唯唯诺诺、只会给他惹麻烦的下属,更有价值!如果立春省长因为这件事就否定我,那也只能说明,我祁同伟跟错了人,看走了眼!这样的前程,不要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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