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是百年不遇的暴风雪,铅灰色的天空下,鹅毛般的雪片密集地砸落,将整个世界染成一片死寂的纯白。城市失去了往日的轮廓,仿佛被一只巨大的、冰冷的手掌彻底抹平。
室内,恒温系统维持着宜人的温度,与窗外的酷寒形成两个世界。
九十六岁的凌河,如同一盏即将油尽灯枯的古灯,奄奄一息地躺在宽大的病床上。他浑身干瘦得只剩下一把嶙峋的骨头,松弛的皮肤像是陈年的旧纸,紧紧包裹着骨架。胸口极其微弱地起伏着,仿佛每一次呼吸都需要耗费残存的全部生命力量。那双曾经精明、时而戏谑的眼眸,此刻浑浊不堪,失焦地望向被冰雪覆盖的窗外。
窗沿外,光秃秃的树枝在寒风中颤抖,一个孤零零的鸟巢里,两只来不及南飞的候鸟,正紧紧依偎在一起,闭着眼睛,用彼此的体温顽强地抵抗着这彻骨的严寒。
凌土坐在病床前,看着父亲那张即便濒死,眉宇间却依旧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倔强的脸,心中五味杂陈。70岁的他已是古稀之年的外貌,头发花白,脸上刻满了岁月的沟壑。
“为什么……你就是不肯做基因改造?!”凌土的声音带着压抑已久的痛苦和不解,甚至有一丝恼怒,“我劝了你多少遍?多少次?!以现在的技术,让你恢复青春,再活几百年都轻而易举!可你就是不听!你再这样固执下去,不出一个月,你就得嗝屁着凉了!”
他的目光落在凌河那只枯瘦如柴、布满老年斑的手上,心头猛地一紧,眉头紧紧皱起,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
“你怎么就这么倔?!”凌土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质问,“这些年你都跑到哪里去了?像个幽灵一样,音讯全无!现在快不行了,知道自己要死了,才跑回来找我?你……你就是故意回来恶心我的是吧?!让我眼睁睁看着你死?!”
凌河似乎被他的话语牵动,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过头,浑浊的目光在凌土脸上停留了片刻,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风箱:“前两天……我看你,还是四十来岁的样子……怎么这两日,就……就老了许多?”
凌土迎着他的目光,语气带着一种负气般的执拗:“你不是想‘老死’吗?好!我陪着你!你老死,我也陪着你一块老死!怎么样?”
凌河闻言,干裂的嘴角竟然费力地扯动了一下,露出一丝极其微弱、却带着熟悉调侃意味的笑容:“呵……真……幼稚……”
凌土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佯装怒道:“你才幼稚!越老越幼稚!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不想活了?!现在的日子不好吗?你想要什么没有?只要你点头,我立刻就能让你变回二十岁的小伙子,精力无限!你可以重新开始,娶妻,生子,重活一世!这不好吗?!啊?!”
凌河脸上的那丝笑意缓缓敛去,他没有回答,只是又一次,固执地、用尽力气般地将头扭向窗外,目光再次聚焦在那对在风雪中相互依偎、生死与共的候鸟身上。雪花不断落在它们身上,它们却只是靠得更紧了些。
“我……”凌河的声音轻得几乎要被窗外的风雪声淹没,“我想你妈了……”
凌土身体微微一震,随即用一种近乎粗暴的语气掩饰内心的波动:“想她?!想她有什么用?!她都死了多少年了!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强!我……我再给你找一个!找一个长得像她的,行不行?一模一样都做得到!”
凌河依旧望着窗外,目光仿佛穿透了风雪,看到了遥远的过去。他喃喃道,声音里带着无尽的落寞与温柔:“像她……可不是她啊……”
说完这句话,他眼中那最后一点浑浊的光彩,似乎也黯淡了下去。他缓缓闭上了眼睛,胸膛的起伏变得更加微弱,仿佛真的已经耗尽了所有力气,陷入了永恒的沉睡。
凌土猛地站起身,紧张地看向旁边的生命体征监测仪。屏幕上,代表心跳和呼吸的曲线虽然微弱,但依旧在顽强地跳动、延伸。
他松了一口气,无力地坐回椅子上,看着父亲安详(或者说麻木)的睡颜,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无力和悲伤:“你就……这么想死吗?活着……到底有什么不好?”
“叮咚——”
悦耳的门铃声打破了房间里的沉寂。一名外形完美的仿生智能护士滑行进来,用毫无波澜的电子音说道:“凌先生,有客人探访。”
凌土一愣,眉头瞬间锁紧:“探访?我这里的安全保密级别是青星最高!谁人会知道我在这里?!”他心中警铃大作,在这个被海雅掌控的世界,任何意外都意味着未知的风险。“来的是谁?”
不等护士回答,病房的门已被轻轻推开。
一道高挑的身影,逆着走廊的光,迈步走了进来。
凌土下意识地站起身,全身肌肉微微绷紧。
进来的是一位女子,看外貌大约三十来岁,气质卓绝。她身材极高,比已是高大老人的凌土还要高出半个头,接近两米。一头乌黑的长发如同瀑流,随意披散,却无风自动,微微飘拂。她的眉宇间英气逼人,五官精致得如同精心雕琢的艺术品,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脱俗出尘、漂亮大方又魅力非凡的气场。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就仿佛成了整个空间的中心,强大的存在感令人无法忽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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