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华,复旦大学哲学系教授,专攻现象学与存在主义哲学,曾翻译海德格尔的《存在与时间》部分章节,2007年退休。文章提到她“退休后计划返回北京故乡,专注于个人研究”。
林薇倒吸一口凉气。
四、初次交谈
林薇准备了整整一周,才鼓起勇气正式与阿姨交谈。她选择了一个相对宽松的下午,买了两杯豆浆,走到正在休息的阿姨身边。
“阿姨,您辛苦了,喝点东西吧。”林薇递过豆浆。
阿姨有些惊讶,但很快恢复从容,微笑接过:“谢谢你,年轻人。”
“我叫林薇,经常看到您在这里读书。”林薇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
“我叫赵文华。”阿姨坦然说出名字,眼神中闪过一丝探究,“你似乎对我的书感兴趣。”
林薇心跳加速——她直接承认了!那个论坛文章里的名字!
“我...我也喜欢读书,但哲学类的看得不多。”林薇实话实说,“您的书单很高深。”
赵文华啜了一口豆浆,望向窗外飞驰的隧道壁:“哲学不过是学习如何生活,而生活...到处都是课堂。”
“包括地铁里?”林薇脱口而出。
“尤其是地铁里。”赵文华转过头,眼神中有种林薇从未见过的光彩,“这里有人类最真实的生存状态。被规定的轨迹,有限的空间,明确的目的地,以及...如何在其中保持自我。”
林薇感到一阵眩晕,仿佛地铁突然加速。她努力组织语言:“可是...您为什么会选择在这里工作?我是说,以您的背景...”
“你觉得我应该在哪里?在大学办公室里?在书房中?”赵文华的语气平和,没有 defensive,“我教了三十五年哲学,最后发现,理论必须经由生活检验。这里...”她轻拍身旁的金属扶手,“这里是最真实的生活实验室。”
车厢广播报站,朝阳门到了。赵文华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工装:“我该继续工作了。明天同一时间,如果你有兴趣,我们可以继续聊。”
五、地铁课堂
林薇的生活开始分裂成两个部分:白天是数字、报表、账目;早晚高峰则是她的“地铁课堂”。
赵文华——林薇现在可以坦然称呼她为赵老师了——在地铁清洁工作的间隙,与她进行着断续而深刻的交谈。
“你看那个年轻人,”一次,赵老师指着一位不停看手机、额头冒汗的乘客,“他在为什么焦虑?”
林薇观察:“可能是工作 deadline,或者约会迟到?”
“更根本的,”赵老师说,“他在为‘可能性’焦虑。存在主义认为,人拥有无限可能性反而是痛苦的根源。地铁规定了路线和目的地,某种程度上缓解了这种焦虑——你知道自己必须去哪里,没有选择。”
另一天,赵老师指着车厢广告:“消费主义承诺通过购买获得身份认同,但地铁里,所有人的身份被简化为‘乘客’。这种匿名性,你博客里写过的,既是压抑,也是解放。”
林薇惊讶地睁大眼睛:“您知道我的博客?”
赵老师神秘地笑了笑:“‘地下呼吸笔记’,写得不错。你观察得很仔细,但还停留在表面分类。试着去理解现象背后的本质。”
林薇的脸红了,既有被识破的尴尬,也有被认可的喜悦。
她们最深刻的一次交谈,发生在一个暴雨的傍晚。地铁因故障暂停,车厢里弥漫着不安的气氛。
“人们害怕停滞,”赵老师说,声音在突然安静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但实际上,停滞让我们有机会看清自己在为什么而奔波。”
一位乘客焦躁地抱怨:“又耽误时间!我还有个重要会议!”
赵老师轻声回应,更像自言自语:“时间不是外在的度量,而是存在的维度。海德格尔区分了‘时钟时间’和‘本真时间’——前者是社会的机械划分,后者是个人体验的绵延。”
林薇突然意识到,赵老师选择这份工作,或许正是为了实践她的哲学:在最具机械性、最强调效率的环境中,寻找存在的本真状态。
六、尊严的再定义
林薇开始重新思考自己关于“尊严”的定义。
在成为财务专员前,她曾梦想成为一名作家。但父母的期待、现实的考量让她选择了“稳妥”的道路。她一直认为,尊严来自体面的工作、可观的收入和社会的认可。她观察地铁乘客,潜意识里将自己置于观察者的优越位置。
但赵老师颠覆了这一切。
一位退休教授,选择做地铁清洁工,这是否意味着尊严的丧失?然而赵老师身上散发出的从容与智慧,比林薇在公司里见过的任何高管都更加耀眼。
“您不觉得...可惜吗?”林薇终于问出这个盘旋已久的问题,“您的学识、经验...”
赵老师正在擦拭一个座椅上的污渍,动作轻柔而专注:“林薇,你认为知识和智慧的目的是什么?是堆积在图书馆里,还是应用于生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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