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
顾夜寒离开实验室，回到医疗中心。在走廊里，他碰到了白振华。
“老师。”白振华先开口——他现在对顾夜寒用这个称呼，带着一种复杂的尊重。
“白叔叔。”顾夜寒点头，“有事？”
“沉舟的状态……你看到了。”白振华说，“我担心他就算表面配合，私下里也会有小动作。他太想救雨薇了，那种执念……可能会让他做出错误判断。”
“你有建议？”
“给他一个明确的时间表。”白振华说，“不是‘等你爸醒了’，而是具体的日期。比如，三天内拿到过滤器设计图，一周内开始修复实验。有了明确目标，他反而能冷静下来。”
顾夜寒思考这个建议的可行性。
“而且，”白振华继续说，“我们需要尽快回北极。避难所的控制台里有太多重要数据，不只是过滤器设计图，还有第七文明的其他技术资料。如果被俄罗斯人先发现……”
“他们以为核心自毁了，短期内不会再去。”
“但冰层在融化。”白振华调出卫星图，“北极夏季就要来了，冰层崩塌会暴露更多区域。如果避难所的位置被卫星拍到，解释起来会很麻烦。”
确实。顾夜寒看了眼时间：“下午如果我爸醒了，我们开个会，定下一步计划。”
“好。”
下午两点四十分。
顾长风醒了。
不是慢慢苏醒，是突然睁开眼睛，像从深水里浮上来，大口喘气。监测仪发出警报，叶晴冲进来，顾夜寒也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
“爸？”
顾长风的眼神起初空洞，几秒后聚焦，看清了儿子，看清了病房。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小寒？”
“嗯。”顾夜寒握住他的手，“感觉怎么样？”
“……做了个很长的梦。”顾长风慢慢说，“梦见你妈……还有很多……陌生人。他们在说话，但我听不清……”
他的右手抬起来，颤抖减轻了很多，能勉强握住儿子的手了。
叶晴快速检查数据：“意识强度53.7%，稳定回升。神经活动正常，没有发现后遗症。但需要再观察二十四小时。”
顾夜寒点头，看向父亲：“爸，有件事要你决定。”
他把陆沉舟的方案说了一遍。
顾长风听完，沉默了很久。
“沙盒技术……”他最后说，“第七文明用过。记录显示……失败率很高。复制的意识会产生‘认知歧化’，开始质疑自己是谁，最终……自我崩溃。”
“但这是目前唯一能让他妻子的意识安全修复的方法。”顾夜寒说，“而且陆沉舟坚持要尽快开始。”
顾长风看着儿子：“你想让我同意？”
“我想让你做技术判断。”顾夜寒说，“如果风险可控，我们可以让他试。如果不行……那就要找其他办法稳住他。”
顾长风闭上眼睛，似乎在回忆什么。过了大概一分钟，他睁开眼：“让他来吧。我……亲自跟他说。”
下午三点十分，临时实验室。
顾长风坐在轮椅上，身上披着毯子，脸色苍白但眼神清醒。陆沉舟站在他对面，周雨桐、白振华、傅云深、顾夜寒、苏晚围在旁边。
“沙盒方案我看过了。”顾长风开口，声音还是虚弱，但每个字都说得很清楚，“理论上有三个风险点：第一，复制过程中的数据丢失；第二，沙盒与主数据库的同步延迟；第三，意识自我认知的稳定性。”
陆沉舟点头：“我都考虑了应对方案。数据丢失可以用冗余校验弥补，同步延迟可以控制在0.1秒内，至于自我认知……”
他顿了顿：“我会在沙盒里模拟雨薇生前熟悉的环境——我们的家，她的实验室，常去的公园。熟悉的场景可以增强意识的稳定感。”
“但那也是欺骗。”顾长风说，“你给她一个虚假的世界，让她以为还活着。如果有一天她发现了真相……”
“那就永远不让她发现。”陆沉舟说，“沙盒可以设计成封闭系统，不接入外部信息。”
“那和囚禁有什么区别？”
陆沉舟的脸色沉了下来：“顾博士，我只是想让我妻子‘存在’下去。就算那只是一个复制品，就算那只是一个美好的谎言……至少，我能再听到她的声音。”
实验室里安静得能听到空调的嗡鸣。
顾长风看着陆沉舟，看了很久。最后，他叹了口气：“……我年轻时，也做过类似的事。”
所有人都愣了。
“在北极的头几年，太孤独了。”顾长风轻声说，“我也在种子的数据库里，找到了晚秋的一些记忆碎片。我把它们提取出来，建了一个简单的模拟程序……让她‘活’在我的电脑里。”
他苦笑：“每天晚上，我会跟那个程序说话。告诉它今天做了什么，遇到了什么问题，就像……就像她还活着一样。但三年后，我发现那个程序开始出现逻辑错误——它会重复说同样的话，会在不该笑的时候笑，会在不该哭的时候哭。它变得越来越不像晚秋，越来越像……一个拙劣的模仿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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