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全那淬毒般的阴冷目光,如同无形的冰针,狠狠扎在我的后颈皮肤上,激起一片细密的战栗。空气仿佛凝固了,凤仪宫正殿里熏炉暖香依旧,却已透出森然的寒意。皇后苏氏脸上那转瞬即逝的裂痕已被完美修补,重新挂上了雍容得体的浅笑,但那双凤眸深处翻涌的惊怒与猜忌,却像冰层下汹涌的暗流,昭示着风暴的来临。
“王爷说笑了,” 皇后端起茶盏,指尖的力道却泄露了残余的紧绷,“云昭这孩子,胆子是小了些。昨夜宫人寻大皇子心切,动静大了点,惊扰了她,也扰了王爷清梦,是本宫治下不严。” 她轻描淡写,将责任推给“宫人”,目光却意有所指地扫过大皇子赵瑞额角的膏药,又极其自然地掠过我的方向。
赵瑞本就憋着一肚子邪火,此刻被皇后这看似安抚实则点火的言语一激,更是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他猛地将手中把玩的玉扳指拍在案几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震得旁边柳贵妃和三公主都吓了一跳。他眼神阴鸷地瞪着我,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声音因强压怒火而显得嘶哑:“母后说得是!都是些没用的奴才!本王不过多喝了几杯,在园子里不小心绊了一跤,就闹得满宫鸡犬不宁!连带着某些晦气东西也跟着鬼哭狼嚎,搅得人不得安宁!” 他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怨毒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剐向我。
“哎呀,大殿下息怒!” 柳贵妃立刻捏着嗓子打圆场,眼波流转间却全是幸灾乐祸,“您可是金尊玉贵的龙子,磕着碰着了,那可了不得!底下人自然紧张。至于云昭嘛……” 她拖长了调子,掩嘴轻笑,“乡下地方来的,没见过世面,胆子比针尖还小,听见点风吹草动就吓得丢了魂儿,也是情有可原。只是这动不动就尖叫哭嚎的毛病,要是带到北狄去,冲撞了贵人,那可就是丢我们南诏的脸面了。” 她的话像裹了蜜糖的毒针,句句都在往我身上扎,更是在皇后和北狄王爷面前坐实我“废物”、“丢脸”的形象。
萧珩仿佛没听见这些夹枪带棒的言语,依旧懒洋洋地斜倚在席位上,专心致志地对付着手里那个橘子。他剥下一瓣,慢悠悠地塞进嘴里,橘子的汁水沾了一点在嘴角,配上他那副宿醉未醒的迷蒙表情,显得格外轻佻放浪。他含糊不清地嘟囔着:“吵死了吵死了…吃个橘子都不清净…” 目光却像是不经意地,越过喧嚣的人群,极其短暂地、极其锐利地与我交汇了一瞬。
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却像一道无声的指令:稳住,别动。
我死死掐着掌心,指甲几乎嵌进肉里,用尖锐的疼痛维持着脸上的木然和眼底恰到好处的惊惶不安。我垂下头,肩膀微微瑟缩,仿佛承受不住这满殿的恶意与审视,将“废物公主”的怯懦扮演得入木三分。然而,低垂的眼帘下,冰冷的怒火却在疯狂燃烧。柳氏!苏氏!还有赵瑞!这些人的每一句奚落、每一道目光,都如同淬毒的鞭子,狠狠抽打在我前世的伤痕上,提醒着我这具躯壳里承载的滔天恨意。快了…等那毒饵发作,看你们还能得意几时!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普通内侍服饰、毫不起眼的小太监,低着头,脚步匆匆却又极其规矩地从侧门进入大殿。他目不斜视,径直走到如同影子般侍立在皇后身后的李德全身边,同样俯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极低声音快速说了几句。
李德全那张布满褶皱、如同老树皮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但就在那小太监退下的瞬间,他浑浊的眼珠极其细微地转动了一下,那淬毒般的目光再次精准无比地锁定了我!这一次,不再仅仅是阴冷,更添了一分确认猎物后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笃定!
皇后苏氏显然也接收到了李德全这无声的信号。她端着茶盏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脸上那雍容的笑意更深,也更冷了。她放下茶盏,拿起案几上的银箸,姿态优雅地夹起一小块精致的糕点,仿佛只是随口一提,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柳贵妃的娇笑和赵瑞的余怒:
“说起来,昨夜除了寻大皇子,还发生了一件小事。” 她顿了顿,目光如同无形的网,缓缓罩向我,“今早洒扫的小太监,在本宫的凤仪宫西角门外,捡到了一样…有趣的小东西。”
大殿里的空气骤然一紧!
柳贵妃的娇笑戛然而止,好奇地看向皇后。赵瑞也皱起眉,暂时忘了发火。三公主赵明玉更是瞪大了眼睛。
我的心跳,在那一瞬间仿佛停止了!毒饵!被发现了!
皇后没有立刻说出是什么,只是慢条斯理地用银箸拨弄着碟子里的糕点,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这刻意的停顿,如同凌迟前的宁静,将无形的压力推向顶点。她的目光,带着洞悉一切的冰冷和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残忍玩味,牢牢钉在我低垂的脸上,试图捕捉我任何一丝细微的破绽。
“哦?不知是何物,竟能入母后的眼?” 柳贵妃按捺不住好奇,娇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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