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县政府,林锋径直前往县长罗建平的办公室。一路上,他都能感觉到周围工作人员投来的异样目光,那目光里混杂着好奇、同情,或许还有一丝幸灾乐祸。他挺直脊背,面色平静,仿佛刚才在马家坝的狼狈从未发生。
罗建平的办公室宽敞而肃穆。他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眉头紧锁。看到林锋进来,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语气听不出喜怒:“坐。说说吧,具体怎么回事?”
林锋没有推诿,也没有急于为自己辩解,而是将马家坝之行的经过,从如何被围堵,到如何与三叔公对话,再到接到电话被迫返回,原原本本、客观冷静地复述了一遍。他没有渲染村民的激动,也没有抱怨上级的干涉,只是陈述事实。
罗建平听完,沉默了片刻,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这么说,你认为是有人故意煽动,并且提前向市里歪曲汇报了情况?”
“罗县长,我不敢妄下结论。”林锋谨慎地回答,“但有几个疑点:第一,我们此行轻车简从,并未提前通知,村民如何能如此精准地在村口拦截?第二,那个带头闹事的壮汉,态度嚣张,不像普通村民,更像是有恃无恐。第三,消息传到市里的速度,快得超乎寻常。综合来看,我认为存在这种可能性。”
罗建平抬起眼,目光锐利地看着林锋:“林锋同志,基层情况复杂,群众有情绪可以理解。但作为领导干部,遇到问题,首先要从自身找原因。是不是我们的政策宣传不到位?是不是我们的工作方法有待改进?而不是首先怀疑有人搞鬼。”
他顿了顿,语气缓和了一些,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告诫:“你还年轻,有冲劲是好事,但在县里工作,不比在镇上。一举一动,都有人看着。要沉得住气,要讲究策略。马家坝的事情,你先放一放,明堂同志熟悉情况,让他先去处理。你把精力先放在其他几个示范片区的规划完善和项目启动上。”
这是明确要让林锋暂时退出马家坝这个“火药桶”了。林锋心中不甘,但也知道,在缺乏确凿证据的情况下,继续坚持只会让罗建平觉得自己固执己见,不识大体。
“是,罗县长,我服从安排。”林锋站起身,平静地接受了这个决定。
离开罗建平的办公室,林锋没有回自己的办公室,而是走到了县政府大楼的天台上。初秋的风带着凉意,吹拂着他有些发烫的脸颊。他需要冷静,需要复盘。
马家坝的挫败,像一盆冷水,浇醒了他。他意识到,自己从青云镇带来的那套“雷厉风行”、“直插到底”的工作方式,在县一级的复杂格局中,很容易碰壁,甚至被人利用。县里的博弈,更多是在规则之内,于无声处进行。对手不会明刀明枪地跟你干,而是会利用信息差、利用程序、利用舆论,给你设置障碍。
刘明堂……这个名字在他脑海中反复盘旋。是他吗?从表面看,刘明堂热情周到,主动交接,似乎毫无破绽。但仔细回想,正是他将马家坝描绘得困难重重,却又在关键时刻“恰好”需要他来接手处理?这未免太过巧合。
还有那个马家坝的壮汉,那个打电话的举动……林锋眼神一凝。他拿出手机,拨通了青云镇党委书记周国良的电话。虽然离开了青云镇,但他与周国良这位老领导依然保持着联系和信任。
“国良书记,是我,林锋。”电话接通,林锋开门见山,“有件事想麻烦您帮我了解一下。马家坝村那边,有没有一个叫……特征是比较壮实,脾气比较冲,可能在村里有点影响力的年轻人?大概三十多岁。”
周国良在电话那头沉吟了一下:“马家坝……我有点印象。你说的这个人,听起来有点像马奎家的老三,叫马彪。是个浑不吝的角色,以前在镇上跟着钱宏运手下的张彪混过一段时间,后来张彪倒了,他就回村了,仗着家里兄弟多,在村里横行霸道的。怎么了?他惹到你了?”
马彪!跟过张彪!林锋心中豁然开朗!钱宏运、张彪的残余势力,竟然渗透到了马家坝!这绝不是简单的巧合!
“没什么大事,就是今天下去调研,碰上了,有点小摩擦。”林锋没有细说,以免周国良担心,“谢谢国良书记,我心里有数了。”
挂断电话,林锋的眼神变得冰冷。线索开始串联起来了。马家坝的阻力,背后很可能不仅有官场上的算计,还有黑恶势力的残余在兴风作浪!而这两者,很可能已经勾结在了一起!
对手比他想象的更狡猾,也更没有底线。
他深吸一口气,知道自己不能再像在青云镇那样单打独斗了。在县里,他需要建立自己的信息网络,需要找到可以信任的盟友。
他想起了一个人——县府办负责综合调研科的副科长,陈明。陈明是本地人,大学毕业考公务员进的县府办,为人踏实,文字功底好,但因为不擅长钻营,一直是个老科员,直到林锋到任后,看他材料写得好,才在罗县长面前提了一句,将他提拔为副科长。陈明对此一直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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