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舒婉的怒火,不是那种大吼大叫的发飙,而是一种能把人活活冻死的安静。
整个慈安堂里,空气像是凝固成了冰坨,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她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看都没看云浅浅,只是侧过头,对着身旁的李嬷嬷冷冷开口,一字一句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李嬷嬷,传我的令!”
“老奴在!”李嬷嬷腰一弯,头垂得更低。
“立刻封了膳房所有库房,内外账册全部收缴!没有我的手令,一只苍蝇都不许飞进去!”
林舒婉的语速不快,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杀伐气。
她稍作停顿,浑浊的眼中寒光一闪而过,“另外,去,把采买总管刘全,给我‘请’过来!我倒要当面问问他,我王府的银子,是不是这么好赚!”
“是!”
李嬷嬷领命,转身就走,脚下生风,那雷厉风行的架势,哪里像个上了年纪的老嬷嬷,分明是个令行禁止的军士。
慈安堂内的气压低得可怕。
云浅浅继续低着头,把自己缩在角落,努力扮演一只瑟瑟发抖的小白兔,把存在感降到最低。
可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斗!都给我往死里斗!】
【狗咬狗一嘴毛,闹得越大越好,本姑娘的二十点功德可就指望你们了!】
她心里门儿清,从林舒婉下令这一刻起,自己就从一个被动挨打的倒霉蛋,变成了一根搅动王府这潭浑水的棍子。
虽然是被老王妃当枪使,可有功德拿,别说当枪,当炮都行啊!
采买总管刘全来得飞快。
这人身形微胖,脸上常年挂着一副弥勒佛似的和善笑容,见谁都是三分笑,一进门就满脸堆笑地躬身行礼:“老奴刘全,给老王妃请安!不知老王妃深夜召见,有何吩咐?”
他的目光在堂内轻轻一扫,落在角落里那道纤弱身影上时,笑眯眯的眼睛深处,一抹怨毒之色一闪即逝,快得仿佛错觉。
林舒婉连个正眼都懒得给他,下巴朝着桌上半凉的燕窝点了点,声音冷得掉渣:“刘总管,你掌着王府的采买,眼力想必是极好的。你来瞧瞧,这是什么?”
刘全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妙,脸上却依旧是那副恭敬中带着点茫然的表情。
他凑上前,拿起勺子,煞有介事地凑到鼻尖闻了闻,随即脸色大变,猛地一拍大腿,满脸的懊悔与自责。
“哎哟!老奴该死!老奴罪该万死!”
他演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老王妃恕罪!这……这肯定是膳房新来的那个南边厨子干的浑事!他不懂药理,八成是把这枯血草当成什么名贵补药,给……给误放进去了!老奴这就去扒了他的皮!”
好家伙,这甩锅的本事简直是炉火纯青。
三言两语,就把责任推了个一干二净,还不动声色地把“南边”两个字点了出来,暗戳戳地把矛头指向了同样来自南赵国的云浅浅。
这言外之意谁听不出来?
这事儿啊,八成是某些南边来的人,为了栽赃陷害,故意搞出来的阴谋!
换做平时,林舒婉或许还会耐着性子听他掰扯几句。
可今晚,她心里的火早就把那点耐心烧得一干二净。
“新来的厨子?”林舒婉发出一声满是讥讽的冷笑,“刘总管这责任推得倒是干净。一个新来的厨子,他有资格接触供给本妃的顶级血燕?他有胆子往里面加东西?你当本妃是三岁的孩子,这么好糊弄?”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冰冷的耳光,一巴掌接着一巴掌扇在刘全脸上。
他额角的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一颗颗顺着肥胖的脸颊往下滑。
他知道,今天这关,怕是不好过了。
“老奴……老奴不敢……”
“你是不敢,还是没什么你不敢的?”林舒婉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枯瘦的手再次猛地一拍扶手,“本妃不想听你这些屁话!李嬷嬷!”
“老奴在。”
“把膳房近三个月的所有采买账目,全部搬过来!本妃今日就要亲自看看,我这王府的账上,到底有多少笔是干净的!”
彻查账目!
还是近三个月的!
这七个字如同一道晴天霹雳,狠狠劈在刘全的天灵盖上!
他的脸“唰”的一下,血色褪尽,白得像一张纸,身子猛地一晃,差点就没站稳,直接瘫软在地。
三个月!
那里面做的手脚何止千万!别说彻查,随便找个懂行的来一对,就能把他贪的墨的,连着底裤都给扒个干干净净!
可他毕竟是在王府里浸淫多年的老油条,心理素质远非常人可比。
短暂的惊骇过后,他强行稳住心神,从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深深躬下身子:“是……老王妃英明。老奴……老奴这就去取……”
他一边说着,一边脚步虚浮地缓缓退出门外,脑子里却已经翻江倒海,疯狂运转。
假账!
假账里提前埋好的钉子,那个分量足够又不会牵连到自己的替罪羊,把所有的窟窿都让他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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