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三十分,老街还笼罩在深沉的夜色中,只有暖心汤馆后厨的灯火已经亮起。林暖系着那条洗得发白的围裙,仔细检查着灶上那口祖传紫砂锅里的高汤。汤色呈现诱人的奶白色,筒骨的精华在文火慢炖中缓缓释放,这是她每天雷打不动的第一道工序。她轻轻搅动汤勺,浓郁的香气随着蒸汽在厨房里弥漫开来。
咔啦——卷闸门被推开的声响在寂静的清晨格外清晰。林暖刚把泡发好的野生香菇捞起沥干,玻璃门外突然闪过数道刺眼的白光。她眯眼望去,惊讶地发现门外已经聚集了三十多人,手机镜头齐刷刷地对准店内,仿佛在等待什么重要时刻的到来。
老板早!我们是连夜从杭州赶高铁过来的!一个背着双肩包的年轻女孩兴奋地拍打着玻璃,看了抖音上那个解忧汤馆的热搜,特地调休来的!能让我们拍一下熬汤的过程吗?
林暖礼貌性地点头回应,心里却泛起一丝不安。自从半个月前苏蔓素颜现身汤馆,加上她拒绝五百万投资的视频在网络上疯传,暖心汤馆这个名字就像被施了魔法,一夜之间红遍大江南北。各大社交平台上,#解忧汤馆#、#为了一碗汤奔赴一座城#等话题阅读量已经突破五亿,就连一些知名美食博主也专程前来打卡。
六点整,队伍已经从店门口排到了巷尾,足足排了两百多米。江辰手忙脚乱地把今日限量200份的木牌挂上门楣,额角的汗珠在晨光中闪闪发亮:林姐,照这个速度,咱们备的八十斤筒骨和五十斤老母鸡,怕是撑不到中午。就连配料的枸杞、山药也都快见底了。
先把今天的汤熬好再说。林暖话音未落,头顶突然传来一声脆响——那块挂了三十年的老招牌被人群挤得晃动,一颗生锈的螺丝应声落地。她抬头望去,二十多部手机立刻对准了这个意外画面,直播弹幕疯狂滚动:
老字号招牌要撑不住热度了!
这才是真正的烟火气!
老板看我!我要预约一个月的汤!
上午九点,烈日当空。排队的人群开始出现骚动。有人撑起遮阳伞占位,有人搬来折叠椅,更有甚者支起三脚架开始直播。狭窄的老街被堵得水泄不通,电动车喇叭声、人群喧哗声此起彼伏。林暖正将第二批熬好的汤端出厨房,忽然看见三名物业保安推开人群挤进来,身后跟着面色铁青的王经理。
林老板!王经理扬着手里的投诉单,声音尖锐刺耳,这已经是本周第十起投诉了!周边商户联名说你占道经营、噪音扰民,今天必须给个说法!否则我们就要采取强制措施了!
刹那间,所有手机镜头都转向这场冲突。直播间的弹幕瞬间爆炸:
经典桥段虽迟但到!
物业又来刷存在感了?
姐姐快亮证!教他做人!
林暖深吸一口气,转身从柜台取出一个厚厚的文件夹。她将营业执照、食品经营许可证、临时占道经营备案表、卫生许可证、消防验收证明等一一摊开在王经理面前,声音清晰而沉稳:
第一,我们已按规定向城管部门报备节假日客流疏导方案,这是备案回执;第二,排队区域属于公共人行道,我们安排了五名工作人员维持秩序,从未越过商户红线;第三,这是第三方权威机构出具的噪音检测报告,峰值始终控制在55分贝以下,完全符合商业区标准。她抬眼直视对方,目光如炬,如果还有异议,请走正规投诉程序。但请不要堵着我的店门,影响合法经营。
四周顿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直播弹幕被姐姐威武刷屏,有人甚至即兴编起了打油诗。王经理脸色由青转白,最终撂下一句你等着瞧,带着保安灰溜溜地离开。
林暖悄悄松了口气,抬头时却撞上一道熟悉的目光——街对面停着的黑色奔驰车里,顾承宇单手搭在方向盘上,正透过降下的车窗注视着她。他没有下车,也没有任何表示,只是那样静静地望着,眼神复杂难辨。
午后一点,最后一份汤售罄,但排队的人群依然不见减少。苏蔓戴着口罩帮忙收拾碗筷,还是被眼尖的粉丝认出,引发一阵小范围的骚动。江辰累得直接坐在门槛上喘气:林姐,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咱们的备料已经跟不上了,连熬汤的泉水都要提前三天预订。今天已经婉拒了三百多位客人,这样会流失很多潜在顾客啊。
林暖望着门外不肯散去的人群,眉头紧锁。热度是双刃剑,稍有不慎就会伤及根本。她走到门口,朝人群深深鞠躬:
感谢大家的厚爱,但今日食材已经全部用完了。为了保证汤品质量,我们不能再接单了。明天我们会增加备料,欢迎大家错峰前来。
让人意外的是,人群虽然发出惋惜的声音,却没有人闹事。反而有人递来矿泉水和润喉糖:
老板注意身体!
我们明天早点来排队!
傍晚时分,林暖特意在社交媒体上发布公告,详细说明了汤馆面临的原料供应压力,并承诺会尽快调整经营策略。这条帖子迅速获得了上万点赞和转发,网友们纷纷表示理解和支持。更让她感动的是,一些老顾客自发组织起来,在店外帮助维持秩序,向新来的客人解释情况。
晚八点,送走最后一位客人,老街终于恢复宁静。林暖揉着酸痛的腰肢,正准备拉下卷闸门,突然发现门槛旁的阴影里蜷缩着一个人影。那是个瘦弱的年轻人,约莫二十七八岁,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双手死死按着胃部,额头上布满冷汗,在路灯下泛着惨白的光。他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微弱的求救:
救...救命...胃好疼...
夜色渐深,晚风卷过空荡的巷口,将那声痛苦的呻吟吹散在星光里。林暖连忙蹲下身,发现这个年轻人面色苍白,嘴唇发紫,情况看起来十分危急。她立即拨打了急救电话,同时用自己掌握的急救知识为他进行简单的处理。在等待救护车的过程中,她注意到年轻人手中紧紧攥着一个破旧的笔记本,封面上隐约可见美食记者四个字,笔记本里还夹着一张皱巴巴的名片,上面印着都市美食周刊首席记者 陈默的字样。
夜里,一个身影蹲在汤馆门口,胃疼难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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