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部省这台巨大的机器,在楚风云的铁腕整治下,正以一种惊人的高效率轰然运转。
吏治清明,政令通达,经济数据节节攀升。
昔日的沉疴被一一剜除,一股昂扬向上的崭新气象,弥漫在全省的每一个角落。
然而,阳光之下,必有阴影。
对于那些被楚风云寄予厚望,散落在基层,默默为这盘大棋充当“护道者”的干部而言,他们正面临着新的困境。
清河县,东部省下辖的贫困县之一。
县委书记王磊,楚风云通过周小川的渠道,一手提拔起来的实干派。
深夜十一点,县委大院的灯火依旧未熄。
王磊办公室的烟灰缸里,烟头已经堆成了小山。
他才四十出头,两鬓却已染上风霜,此刻正死死盯着墙上那幅巨大的县域地图,眼神里写满了疲惫与焦虑。
清河县,山多地少,几乎没有像样的工业基础。
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山清水秀,生态极好。
可这东西,换不来真金白银,当不了饭吃。
省里号召全员招商引资,市里更是层层加码,直接给各县区下了“生死状”。
一张红头文件就摆在他的桌上,上面的黑字,每一个都像针一样扎眼。
年底考核,全市各县区招商引资总额进行排名。
前三名,主官优先提拔重用。
末三位,全市通报批评,书记、县长要在千人大会上作深刻检讨。
王磊已经连续两个月,带队跑遍了沿海几个发达城市。
嘴皮子磨破了,酒喝到吐血,拉回来的投资却寥寥无几。
人家一看你这闭塞的交通,一看你这几乎为零的配套设施,都笑着摆手,客气地送客。
眼看年底将至,清河县的排名,稳如泰山地吊在车尾。
“没政绩,就没前途。”
这个官场颠扑不破的真理,像一块巨石,压得王磊几乎窒息。
他不是怕丢自己的官帽子,他是怕辜负楚书记那份沉甸甸的信任。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书记,有位粤省来的老板,想立刻见您一面。”秘书的声音压得很低。
王磊精神一振,几乎是弹了起来,连忙道:“快请!”
来人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戴着金丝眼镜,浑身散发着一种暴发户特有的珠光宝气。
一进门,他就把一个沉甸甸的皮箱放在了茶几上,啪嗒一声打开。
里面不是钱,而是几套工艺极为精致的紫砂壶,旁边还躺着一沓厚厚的项目计划书。
“王书记,久仰大名。”男人笑呵呵地伸出手,显得极为自来熟,“我叫黄德海,做化工原料的。我一眼就看中你们清河县这块风水宝地了!”
他指了指那份计划书。
“我准备投五个亿,建一个染料中间体生产基地。项目一旦投产,每年能给县里带来上千万的税收,还能解决至少五百人的就业!”
五个亿!
王磊的心脏狠狠地抽动了一下。
这个数字,足以让清河县从倒数第一,一跃冲进全市排名的前三!
他强行按捺住狂跳的心,深呼吸,拿起那份计划书翻阅起来。
可越看,他的眉头锁得越紧。
项目介绍里,对生产工艺的环保处理部分,写得语焉不详,含糊其辞,充满了太多“原则上”、“理论上”的字眼。
王磊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盯着黄德海:“黄总,这种化工项目,环保是生命线。你们的污水和废气处理,打算采用什么技术标准?”
黄德海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油滑起来,他胖乎乎的手越过茶几,亲热地拍了拍王磊的肩膀,声音压得更低了。
“王书记,都是自己人,我就不跟你玩虚的了。标准嘛,都是写出来给上面看的。”
“你放心,只要项目能落地,该走的程序我们一定走,该打点的关系,我黄某人一分都不会少!”
他凑得更近,几乎贴到了王磊耳边,语气里满是蛊惑。
“您这儿山高皇帝远的,谁会天天没事干盯着烟囱看?这五个亿的政绩,可是白纸黑字、实打实的!年底考核,您往市里领导面前一站,腰杆都比别人硬!”
“用一点点没人注意的环境,换您光明的政治前途,王书记,这笔账,太划算了!”
王磊的脸色,一点一点,冷了下去。
他脑海里轰然响起楚书记在一次内部会议上那斩钉截铁的话语:
“宁要绿水青山,不要金山银山!谁要是敢拿老百姓的生存环境,去换自己那顶带血的乌纱帽,我第一个不答应!”
王磊缓缓站起身。
他将那份价值五个亿的计划书合上,轻轻地,却又无比坚定地,放回黄德海面前的茶几上。
“黄总,让你白跑一趟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商量的决绝。
“清河县的绿水青山,不卖。”
黄德海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渐渐转为一丝错愕和阴沉。
王磊没有再看他一眼,直接对门外的秘书说:“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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